第 46 章 耳光(1 / 3)

公寓裏多了位長輩,三個男生相比往日要拘束。

林巨霖回房前,特意倒了滿滿一大杯水,和她說:“我先睡了阿姨,你也早點休息。”

“好。”任雪應。

她白天睡得足,這會兒十點鍾了無困意,就在客廳看電視,嗑鬆子,坐累了起來活動。

先晃去陽台,和鸚鵡聊會,再看看手機。

微信和短信總能收到老許家那些人發來的消息,一個兩個,都勸她回去,不要打擾許宴。

可許宴是她兒子呀,她為什麼不能投靠兒子。

她懷孕了,老許家那些人給不了她安全感,能給她安全感的人在醫院。任雪想到這,傷心又生氣,退出老許家微信群聊。喵喵尒説

她無所事事晃到書房外,貼著門板聽了聽,有說話聲,猶豫了下,抬手敲門。

“阿姨。”肖遠開的門。

任雪往屋裏看一眼,和書桌前的兒子對上視線。

肖遠側身讓她進來:“我們吵到你了?”

任雪走進,說沒有,掃一眼書桌上琳琅滿目的書本,問:“你們在學習啊?”

肖遠“嗯”一聲。

許宴放下筆,過來小聲問:“有什麼問題?”

“沒啊。”任雪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小聲,“我隨便看看。”

她和肖遠說,“小遠,阿姨給你添麻煩了。”

肖遠笑笑:“自家人。”

任雪聽這話就高興,邊笑邊點頭:“你們繼續學,我不打擾了。”

許宴把她送去主臥,過了會抱著堆衣服回來。

書房裏的櫃子空間很大,一人一半剛好。許宴把衣服疊著放裏麵,留件睡袍:“晚上穿這個?”

肖遠:“嗯。”

許宴看手機時間:“不早了,我們也睡吧。”

“我倒杯水。”肖遠起身。

“我去。”

許宴抓過書桌上一黑一紅的保溫杯,回來的時候,肖遠正在把睡袍往身上套,綢緞長袖拂過小臂,將白皙的身子完全罩住。

許宴站桌前喝茶,吞咽間,眼前總會晃過男生小臂上那道深色的疤。

高考前最後一個班會,老班給大家帶來糖果。

“這叫一舉高中糖!”他說,“昨天你們師母要我看喜糖,我看見這種,來,班長發下去。”

班長拎上手,誇張地趔趄了下身子:“唉喲,挺重的嘞!”

那一大袋糖,起碼有十幾斤,每人都能分一小把。

許宴捧著腮嘖道:“我天生不是享福的命。”

“吃一顆沒關係。”肖遠說。

“牙疼不是病,疼起來就要命。”許宴故意拿手指戳他後背,“誰害我這樣的?”

肖遠彎唇笑了下。

今早,他們發現被子全堆到床裏側去,許宴睡在外側,夜裏蓋不到被子,一個勁兒地往肖遠身上黏。肖遠雖睡裏側,但卻不知扯被子蓋,可他沒凍著,因為有許宴從身後摟住他,安睡一晚上。

許宴早上出門就開始牙疼。

糖發下來,還是吃了一顆,嘴裏裹著糖,鋪平糖紙,一邊聽老班狂侃,一邊折星星。

他把折好的星星往前丟,伏低身子笑了一聲。

“來,班長再來一下,把準考證發了。”老班說。

班裏一陣小沸騰。

老班說:“每年高考都有考生忘準考證,你們不要忘,把準考證和學習用具放一塊。知道嗎?”

“我上廁所都帶上!”有同學舉手說。

老班:“我上一屆帶的也有你這樣的!結果怎麼著,證掉坑裏了。監考老師查證進考場,問考生身上怎麼臭臭的……”

該同學舉手投降,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老班你別講了,隔著一屆我都聞到味了。”

全班哄堂大笑。

肖遠拿上證,許宴伸頭看:“哪考啊?”

“本校。”肖遠說。

許宴:“哇,幸運。”

等他拿上證,肖遠問:“你呢?”

許宴將正麵給他看:“我倆差太遠了。不過早餐不用愁。”

考點:銀海市第十六中學

肖遠說:“我讓老胡送你。”

“誒可別。”許宴嚴肅之後,低低笑道,“自行車能借我嗎,它肯定能給我帶來好運。”

班會結束,就放學了,老班讓大家把桌肚收拾幹淨,再三叮囑不要忘記準考證,兩天之後考試,不要去錯考場,不要睡過頭。

認識三年,老班三年的囉嗦都聚在這了。

傍晚的夕陽燦爛金黃,晚霞泛著漸變的紫。實驗樓前方空曠地,紮堆全是和晚霞合影的。

“想拍嗎?”許宴忽然問。

肖遠:“合拍?”

“好啊。”許宴掏著手機,扭頭叫後麵的程文宇,“過來幫我跟肖遠拍張照!”

程文宇:“不是我吹,我拍照技術一等一的影樓風!”

哦,2013年流行影樓風。

兩人也沒去別的地方拍,就往花壇邊上人少的地方站站。

許宴把手臂搭過來時,肖遠皺了下眉:“這麼遠?我想近照。”

程文宇已經連著摁了好幾次快門鍵:“好了!誒肖遠你怎麼氣呼呼的?”

許宴拿過來看,好家夥都氣成河豚了。他一抬眼,和麵無表情的河豚隔空對視,忽然懂了。

他拍拍程文宇的肩:“麻煩,再拍一下,近點的。”

這回兩人坐到花壇上,中間隔著將近30厘米的距離。

肖遠想離近點,剛準備挪動,旁邊人的身子歪過來,頭枕到他左肩上,頭發撓著他脖子。

肖遠低頭看許宴。

同一時刻許宴說:“愣著幹嘛快拍啊!”

程文宇震驚在許宴破天荒的小鳥依人裏,匆忙按下手機快門。

回到公寓,林巨霖拎著書包要回家,說他爸來公寓門口接他,沒跟他們說兩句話就拜拜。

還有,老胡來了。

他似乎已經和任雪聊了會,互相知道彼此的身份。

許宴衝老胡點點頭,拉著任雪去臥室說話。

肖遠收回視線,書包放到餐椅上,問:“有事?”

老胡:“老板讓我過來陪著,高考之前帶你們吃頓好的。”

頓了頓,他繼續說,“進門把我嚇一跳,差點報警。”

肖遠淡道:“在這住兩天,高考完就回去。”

老胡恍然,說:“看這肚子挺大了呀,還有多久生?生產的事啊,不能精確到書本上,我老婆那會就是提前一個星期生的。”

肖遠點頭,垂眸斂下些許晦暗之色:“知道。”

老胡心裏咯噔,後知後覺自己多嘴。因生母的關係,男生對這類事情恐怕會相當敏感。

此時臥室裏,母子倆正在商量什麼時候回去。

“我讓大舅來接你,你回去等我,就三天。”許宴說。

“我不想回去。”任雪不願意,“你讓我回去在哪生?縣醫院?我一想到你爸死在那裏……”

“還沒有。”許宴冷臉打斷。

任雪眼睛泛起粼粼淚光,心裏有些生氣,撇臉看其他地方,就是不看自己兒子。

許宴緩和情緒,好聲問:“我考完回去,你跟我回去嗎?”

“回去還來嗎?”任雪期待。

她又說,“小宴,我想在市裏生,你爸這次扛不過去,我也不可能再回去住,你能明白我嗎?”

“不明白。”

敲門聲響起,許宴快速抹抹眼角,結束和母親的交談,轉身開門。

門外是肖遠。他發現許宴眼睫濕著,屋裏的任雪背朝門口,抬起的右手放下,許是沾著淚,順便在身側的衣料上擦了擦。

肖遠叫阿姨:“不早了,出去吃晚飯吧。”

任雪佯裝正常:“好,我洗把臉就來!”

老胡站玄關等候,看見他家少爺在許同學臉上輕拍兩下,那模樣特別像哄小孩。

-

次日一個上午下來,許宴有些魂不守舍。

肖遠發現,問:“給叔叔那邊打過電話了?”

“打了。”許宴轉著手裏的杯子,“不讓我回,讓我考試,好好考試。”

“你確定自己這個狀態,能好好考試?”肖遠說,“決定是自己做的,腳也是自己的。”

許宴沉默了會,將杯子裏的水喝了:“好。”

肖遠:“我陪你?”

許宴說:“不用。”

他從茶幾後繞出來,看著肖遠,眼睛裏情緒很濃:“我的請求有些過分,你能答應我嗎?”

肖遠猜到他的請求是什麼。

任雪午休醒來,晃了一圈,沒看見自己兒子。

“小宴出去啦?”她到廚房門口問。

“嗯,回去看看。”肖遠在給水果分成小塊。

任雪神情一頓:“誰打電話給他了?他奶奶?”

肖遠沉默兩秒:“不是。”

隨後把果盤放到餐桌上,拿兩塊蘋果去陽台喂滾蛋。

任雪心事重重吃兩塊水果後,忽然問:“小遠,我問你,他爸是不是情況不好了?”

肖遠:“應該和之前一樣。”

任雪挺著肚子過來說:“你不知道,許宴和他爸爸都會騙我,他爸爸躺在醫院裏還騙我。許宴騙我說他爸情況還好,怎麼可能還好,你是沒有看到他爸那樣子……”

肖遠安慰:“他們隻是不想讓你擔心。”

任雪搖頭,偏執地說:“不,你不知道他們。他爸爸很會騙我,小宴就是這麼來的。”

肖遠皺眉。

任雪不知想到什麼,手有些發抖,不是害怕,像什麼癮犯了。

她扶著肚子轉過身,匆匆往臥室走。

孕婦情緒很容易起伏不定,肖遠知道。既然答應許宴幫忙照看,就不能見惑不解。肖遠跟進臥室的時候,任雪剛好準備進衛生間。

他雖然近視,但有些商品包裝的盒子沒少見。肖遠三步並作兩步過去,一把按住衛生間門。

嚇了任雪一跳:“幹嘛?”

肖遠視線往下落。

任雪心虛地把手背到身後去,皺眉道:“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肖遠抿直嘴角:“阿姨,這樣不僅對您的身體不好,對弟弟妹妹也有非常嚴重的影響。”

“這些事要你告訴我?”任雪厲色道,“你懂什麼,我們家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您想說,我願意聽。”肖遠盡量不惹怒她,試著將她手上的香煙和打火機拿過來,“但這個真的不行,對您和孩子太危險了。”

任雪骨子裏本就藏著小任性,以前有許宴爸爸慣著,各方麵哄著疼著,哪受過被外人欺負到頭上、動手奪東西的地步。

所以香煙脫手的時候,她無意識地揚起手。

清脆的巴掌聲在衛生間門口響起,任雪驚得把手一縮,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肖遠白皙的臉蛋瞬間紅了一個巴掌印,左邊耳朵連帶著被打得泛著血色。他攥緊手裏的香煙盒,發出紙盒變形的細微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