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侯雖然答應了下來,但並不曾對此事抱希望,因此先與毅親王解釋一番——想來從鹿州往西域已是千裏迢迢,那貨物從極西大國東來,少說要易手三五次,便是囑咐了第一程的柔然商人,後來的事也難以托得穩當。
再說,夷人能有什麼好東西呢?若是有,這些年來,柔然人也不知道往西域走了多少回了,怎麼什麼值得上心的好玩意兒都沒帶回來?
葉清瞻聞言,思索一二,倒也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也對,隻是我自己不能去那極西之國一探究竟,多少有些好奇。”
“您怎還這樣少年心性啊。”永寧侯笑道,葉清瞻自己亦跟著笑,笑著笑著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永寧侯府還有個值得挖的牆角呢。
他道:“我亦覺得自己有時候不像話得很。”
“這是從何說起?”永寧侯以為他在謙虛。
“我若是想要什麼,便直接開口向人索要,這可比想去極西之國曆練一番更像個不懂事的少年了吧?反倒是真正的少年未必如此——令郎就持重得很。”
天下哪個做爹的不喜歡別人誇自己的兒子?便是永寧侯平素對楊英韶嚴厲,聞聽親王如此說,心下亦是美滋滋的,不由扭頭掃了楊英韶一眼。
這一眼叫他心裏突然一咯噔。
當初他囑咐過兒子,便是有機會和公主走得近,也一定要立穩腳跟,萬萬不能和嶧城公主過分親近,少年人血氣旺盛,若是一時心動鬧出點兒什麼,無論是成是不成,結果都好不了。
可此刻嶧城公主正扯了他兒子的衣袖,笑語道:“哥哥,我想去那首飾攤子瞧瞧,若是有什麼好看的,買回去給娘瞧個新鮮!”
若是親兄妹,如此親熱自然理直氣壯,可他們不是親兄妹啊。
嶧城公主的表現非常自然,就好似他們本就該如此熟悉一般。
永寧侯心神微分,臉色便沉了沉,隻是隔著那易容時糊上去的粉泥,他的神情變得不那麼好確認罷了。
楊英韶甚至沒有注意到父親的眼神,嶧城公主要去看首飾,他便答應下來,招呼了舒蘭與一起:“尚娘子,我帶仙娘去瞧首飾,你也一道來。”
“臣……”舒蘭與差點說漏了嘴,“我去做什麼?”
楊英韶:“付錢。”
……行吧,也對,主子買東西管事結賬,沒問題。
舒蘭與默默摸了摸自己腰間裝散碎銀子與銀票的革囊——不知道“大燕銀行”的銀票好不好用,她沒看到有人拉著成車的銅板和白銀結算,這榷場裏應該還是有貨幣兌換機製的。
永寧侯眼見著情勢不對,正要出言製止他們,不準他們去逛首飾攤子,便聽得身邊葉清瞻道:“去吧,阿韶,護好你妹妹。”
楊英韶爽快地答應了。
葉清瞻又向永寧侯笑道:“孩子們來一回榷場,不就是想到處逛逛瞧瞧麼?放著他們去吧,以阿韶的身手,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當然不會有事情!永寧侯心道,他已經將今日會出現在榷場裏的人祖宗三輩子都問過了,一個可能對公主下手的都沒有,又添派了幾千名士兵在附近便裝遊走,便是真有什麼心懷不軌之人,也能在片刻之間按住了抓走。
可他是擔心這個嗎?
他擔心的是兒子和公主萬一真有點兒什麼,今後可就真做不了“純臣”了。
如永寧侯這樣的家世,是不大想讓獨子尚主的。什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他更怕爬得高了摔得重。
但毅親王開言允許孩子們去玩耍了,他就不好打殿下的麵子,隻得對兒子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