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蘭與什麼也沒做,就在毅親王府裏混了個聲名遠播,這卻是她原本怎麼也想不到的。
當然,她也不知道人家私下裏如何評價她。
她隻是發現大家突然就變得更加恭敬起來了。但那或許是因為知曉殿下喜歡她吧?
世上之人中,極其頭鐵不在乎權貴的,自然是有,可大多數人都有那麼三分欺軟怕硬。
早先時候,府中一些不太有眼力見的太監侍女們,或許還會摸不清她的身份地位,待她隻是客氣。可如今毅親王走哪兒都帶著她,還把那些自恃美貌的姑娘們都打發了,那她的地位可就不能小覷了——這大約便是今後的王妃娘娘!就算不是她,也不會是別人了!
於是舒蘭與提前享受了闔府上下的尊重,連毅親王的小妹妹見到她時都每每乖巧了幾分,畢竟大家都說,嫂嫂可比哥哥難對付。
舒蘭與不是來玩宅鬥的,否則一定會感歎:被獨寵是多麼空虛,又是多麼寂寞!
而現在,走事業線“準王妃”可是一點兒也不寂寞,反倒忙得原地起飛。她剛剛和葉清瞻找到可以幹一幹的事情,“尚女官已經康複”的消息就傳回了京城,嶧城公主那小崽子居然去求了父皇,讓父皇把她的阿婉討回來!
公主小可愛能有什麼壞心眼呢?公主隻是不知道,阿婉和她的皇叔談了戀愛!
舒蘭與氣鬱,滿心不願意,可這年頭,一對未婚男女私下有情,是不能提到台麵上來當理由的,隻好答應回京。
倒是能盡量拖延幾天,於是她想在這幾天裏,把能辦的事情都辦完。
發展生產力有蘇流光和鹿鳴操心,他們一個能找到最急需的好東西,一個能找到讓一件好東西變成無數個好東西的辦法,實乃天造地設的默契搭檔。
可蘇流光也有做不了的。譬如鹿鳴拿出的抗敏藥,她就無法複製,洗衣液,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調配。換言之,但凡現下不應該能做出來的東西,蘇流光都做不到。
所以,他們兩個並不能讓生產力迅速發展到現代水平,一切都還是得從現有的基礎上出發,慢慢來。既然如此,無論是搞好公共衛生,避免發生瘟疫,還是開展基礎教育,提高人民素質,都是現時應當去做,也必須去做的事情。
葉清瞻想得明白,也已然著手推動這些事情,但想一蹴而就,卻是不能的。
其一,是如今的百姓們不大講衛生。洗頭洗澡做不到,刷牙洗臉也做不到,就連隻喝熱水都做不到。
葉清瞻很可以下一道命令,叫他們必須喝煮熟過的水,搞好個人衛生,定期翻曬衣被,也可以命令各州,將下屬鄉鎮所有地近村社的淤泥塘淘清或填平,可下令之後總得有人督導,否則哪裏有人願意行這些麻煩事?
但督導的人從哪兒來?要現下的官員們做事,總要先拿錢財開道的。
要用錢的地方還不止是這一處!先前官府征役做工,他總是願意給民夫們一些報酬,至少要叫他們吃些好的,因此民夫們也很樂意參加勞動。可現在他不能做這個事兒,官府的銀子有章程,不能亂動,他自己的銀子,也不能總拿來填坑!
這就是第二樁大事了——他還要搞教育呢。
教育這事兒,尤其是掃盲教育,那是比什麼紅粉頭的閨房都燒錢的銷金窟啊。
先前他覺得,不過是給百姓們印些書,先從二十歲以下的人開始教起,不消教得多麼好,隻要識字、會算數,懂點兒基本的常識就是了。但著人去衙門搬來了這些年四州的人丁冊子,他才大吃一驚。
要教近一百萬人讀書識字,書從哪兒來?教書的又從哪兒來?
樁樁件件,都叫人頭疼。
這些事,若是皇帝去做,自然可以安排三省六部袞袞諸公拿出個法子來,朝堂上計議幾次,定個章程發下去,各地官府參辦,做不成的被朝廷考核,掛個無能的牌牌,下一個任期找個冷板凳苦熬。恫嚇之下,斷然沒有做不成的事情。
可毅親王不是皇帝,他雖是這四州的最高行政長官,手下到底沒有能策劃一項大工程,並跟蹤落實到底的一套人才。
什麼點子都得自己想,主意都得自己拿。舒蘭與在他身邊,兩個人天天對著這些事情喝濃茶揪頭發,好歹能商量個章程出來。若是她走了,葉清瞻一個人該多麼辛苦!
先前不覺得,如今倒是心疼了。
她拿著官吏們送來的四州水文地形資料,憑借僅餘的高中地理知識,偷偷熬了個夜,寫了填平居民點附近的臭水坑,再不然就將它引入活水河的計劃書。還加上一條意見:為什麼不請幾個看著仙風道骨的老道——或者別的什麼老高人——去四處走動,瘋狂安利百姓天天喝熱水、多洗手呢?官府說話或許沒有用,但大仙說話,誰敢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