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崢被寧濯這話刺得坐直了起來,手中早已喝空的酒壇子被他扔到一旁。
“哎,老寧。”
秦朝陽低聲提醒道:“你少說兩句,這還是個孩子。”
才十歲而已,又不是跟他們一樣,內裏裝著大人的芯子,哪懂那麼多大道理。
話說多了,說重了,萬一小孩犯軸想不開,可是要釀成大禍的。
寧濯歎了口氣,秦朝陽說的沒錯,這個齊崢,不是上輩子那個已經踏足官場,並且深知自己融入不了而毅然決然退出來的齊崢。
小孩子心性單純,從一開始就認定了以北齊那位名相為標榜。
或許在齊崢心裏,舒仲孺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如今神明猶在,但和他理想中的不一樣了,他會夢碎,崩了心態也無可厚非。
思及此,寧濯彎下腰去拉他。
十歲的小齊崢滿身稚氣,思想還不是那麼成熟。
但對於寧濯的話,他沒有反駁。
見寧濯伸手來拉,他痛快地把自己的手遞出去。
寧濯讓小廝送來熱水給他洗漱。
好好捯飭了一番,三人一道離開望仙樓。
齊崢默默跟在寧濯身後,抿著小嘴一言不發。
寧濯回頭看了他幾眼。
小齊崢忽然道:“能帶我去見見舒先生嗎?”
剛才的這段時間內,他好好反省過了。
的確不能在未知全貌的前提下自暴自棄。
寧濯送他去了宋府。
宋弘正坐在亭子裏教小青雲下棋。
聽說齊崢來了,他即將落下去的黑子放回了棋罐裏。
齊崢走上前,看了舒仲孺一眼,隨後低下頭,弱弱地喊了一聲,“舒先生。”
宋弘眉眼柔和地朝他望去,“方才寧濯說,你兩日沒去書院了,是碰到什麼困難了嗎?”
這話聽得齊崢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兒,“我……”
他囁嚅半晌,最終搖頭,“沒有碰到困難,是我自己的原因。”
他一直把自己的神明放在了虛擬和理想化的位置上,從未切身考慮過,這位神明身上的諸多光環是年幼的他自己幻想出來的。
他的神明,也是肉體凡胎,有七情六欲。
宋弘起身走出亭子,腳步在小齊崢麵前停下,抬起手,寬厚的大掌安撫式的揉了揉他的發頂,嗓音清潤。
“不管是當年一腔熱忱名傳天下的我,還是如今淡泊名利安於現狀的我,‘舒仲孺’這三個字所代表的,都不是站在你麵前的我,而是你心中的一抹執念,隻要你明白你所執之念通往何處,那麼便無人能左右你的夢。”
寧濯不知道這番話小齊崢聽懂了多少。
隻是從這一麵過後,小齊崢主動回了書院,並且比之前還要用功,歲考成績再創新高。
據說書院在和他大伯父溝通,已經上報,免了小齊崢的童生試,打算讓他直接參加下一屆的鄉試。
——
而寧家這頭,二房終於迎來喜訊,二嫂溫姒懷上了。
起初是趙婉嫣發現的。
寧小北和寧小純還小,趙婉嫣抽不開身,內宅的事,暫時還是交由溫姒在管。
寧凡去了西山大營,已經有一段日子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