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霄早已沒了身為帝王的驕傲。

自穗穗走後,他便成了失去靈魂的軀殼。

白日裏,他在百官麵前處理政事,在孩子麵前細細訴說穗穗的故事,他歡笑,他悲傷,可唯獨自己清楚。

他的軀殼之下,早已滿目瘡痍,隨穗穗死去。

最初失去穗穗時,他甚至無法哭泣,也感受不到內心的悲傷。

就像麻木一般。

找不到絲毫情緒。

擊潰他的,是穗穗留下的一點一滴,那不起眼的習慣。

佳人不再,可餐桌前盡是她喜歡的菜色。

佳人不再,可她留下的錦被,留下的衣物,偷藏的小零食,為他織的鞋襪,點點滴滴彙聚成河。

他的一切,全是穗穗。㊣ωWW.メ伍2⓪メS.С○м҈

悲傷來的又快又猛,洶湧而至。

她為天下獻祭,而他,為穗穗祭出了自己的靈魂。

他聚的不隻是穗穗的魂,也是他的魂。

此刻,他無力的倚靠在牆腳,他手中的泥人兒無力的垂落在地麵,他眼中的光芒漸漸熄滅,他未召出穗穗一絲殘魂。

他腦海一片空白。

雨,紛然而至。

一點點落在他的肩頭,打濕了他的發梢,打濕了他的衣襟,也打濕了他的眼角。

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可她化身於三界萬物,連雨,都是她的擁抱。

他甚至舍不得躲開。

好想,不顧一切擁抱你。

他好似被悲傷淹沒,好似被絕望籠罩,他耳邊好似聽到了穗穗的歎息聲。

他好像聽到了皇宮內一雙兒女乍然而起的哭聲。

他好似……

聽到了腳步聲臨近,踏著雨水朝他而來。

一望無際的黑暗,不知何時點起了一盞小燈。

提著燈的老太太踩著雨在深夜裏出行,她佝僂著腰,一手提燈,一手抱著個小雕像。

一邊走一邊念叨:“穗穗,回家啦……”

“貪玩的孩子不要忘記回家的路,家中有人惦念。歸家吧……歸家吧。”老人麵上溝壑縱橫,神情惆悵,眼底滿是滄桑。

她輕喚著穗穗的名字,就像呼喚遊玩在外,忘了歸家的孩子。

那一盞小燈,猝不及防的闖入,打碎了傅九霄的自絕。

老人甚至沒看他一眼,走過他走過的路,一路呼喚。

吱呀一聲。

不知何時,身側的房子打開了木門。

一個婦人提著燈,一個男人抱著小木雕,跟在了老太太身後。

“穗穗,該歸家啦……”

吱呀聲不斷響起。

緊閉的房門打開,漆黑的夜色下,猶如星光般亮起。

一盞又一盞的小小燭火,猶如星光,一點點在夜色彙聚。

“穗穗姐姐,該回家啦……”

“莫要忘了回家的路。”

“穗穗歸家啦……”

所有人手中都捏著一個小像,提著一盞燈,彙聚成星海。

璀璨又明亮,永不熄滅。

言平安站在庭院內,抬頭看向那輪明月,任憑雨水落在自己身上。

周翎提著一盞燈,用紅布包裹著小佛像,清冷的眸子落在平安身上顯出幾分溫柔。

“一起去吧。”

平安的眸子落在紅布包裹的神像上。

眼神有些疑惑。

“祖母說,那日娘娘為三界獻祭後。百姓皆是為此震動,在娘娘頭七內,自願為娘娘請了神像在家中供奉。”民間自古有傳言,頭七內靈魂不散,是會留戀世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