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沉默了,然後就是一陣輕輕的腳步聲,老爸走了。
其實,楊佩佩知道,這段時間,爸爸也很焦慮,都沒怎麼睡覺。
有次淩晨三點起來,還看到他在陽台上抽煙,眉頭緊鎖,拿著手機打字。
應該是在和那些黑粉對線吧。
可是,你一個人又有什麼用呢。
“唉,媽的,事態要繼續惡化下去的話,prada肯定會索要賠償,這套房子我得賣了,我才住進來一個月啊!”楊佩佩鬱悶得想要吐血。
房間內,房子和家具挺新,這套房子,是楊佩佩代言prada之後,剛剛用代言費買的。
在此之前的十多年,她和爸媽租住在六環的廉租隔斷房裏。
房東100平的房子,能割斷出六七間來,每一套的麵積可想而知,氣味渾濁,隔音極差,隔壁房間打個撲克,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那種壓抑、煩悶的感覺,不足為外人道也。
有時候,她會想起老家。
在六歲之前,楊佩佩的家很大,三層自建房,還有院子,外麵就是漢中平原的千裏沃野。
春天,有綠綠的麥苗和油菜花。
夏天,可以偷西瓜摘番茄,樹上摸金蟬,小河裏捏螺螄,油炸一下就是香噴噴的下飯菜。
秋天黃豆莢煮一下加點辣椒蒜蓉一拌就是水煮毛豆,半熟的玉米棒子掰下來直接啃特別清甜……
冬天,就圍著火爐烤火,順便在爐子上烤幾塊紅薯……
爸媽都是鎮上的音樂教師,雖然收入不高,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基本的生活還能保障,關鍵鎮上都尊師重道,對他們一家人高看一眼。
那時候,楊佩佩就很癡迷音樂,也顯露出驚人的音樂天賦,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好像一隻歡快的小麻雀,隻要有空,隨時隨地引吭高歌。
嗓子又亮又透又潤,她一開口,鄉親們活也不幹了,飯也不做了,立刻圍著她聽歌,那就是一個小型演唱會。
甚至有十裏八村的鄉親,專門來到他們鎮上,就為聽她唱歌。
每逢如此,被眾人簇擁的父親就會點燃一支煙,慢悠悠地抽著,地看著她,眼神亮晶晶的,似乎有種莫名的情緒。
那時候,她不懂。
後來明白了,父親的眼神裏,是驕傲,是希冀。
突然有一天,爸爸和媽媽找她談話,很嚴肅地說,一家人準備離開家鄉,要去京都生活。
楊佩佩很意外,但在平靜之後,心底卻泛起陣陣驕傲。
京都,那是首都,大城市,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有小鎮上沒有的電影院、遊樂場、大圖書館……
但讓楊佩佩很迷惑的是。
親戚們都很反對,苦口婆心地勸說,鄰居們的眼神,似乎也帶著嘲諷和幸災樂禍。
說外地人去京都有啥好的,去了也是低端人口,背井離鄉受盡冷眼,關鍵還讓孩子跟著受苦。
那一晚,父親和親戚們吃著小菜、喝著酒,耐心地聽著親戚們的勸說。
“那裏是首都,是龍國文化藝術的聖殿,那裏最好的音樂教師,有最大的舞台,佩佩她應該去那裏唱歌的,再難,哪怕砸鍋賣鐵,我們也得去!”
父親一直沉默著,抽了很多煙,最後將煙屁股踩滅,擲地有聲地喝道。
一場酒宴不歡而散。
楊佩佩記得當時父親喊出這句話時,眼圈都紅了。
楊佩佩當時不懂親戚鄰居們的意見,但後來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