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吉看著朱允炆的目光,打了個哆嗦,連連搖頭表示不可行。
沒錯,戶部是有錢,可問題是你自從打皇帝以來幹了多少大事,花了多少錢,心裏沒點數嗎?
不說疏浚會通河,龍江船廠造寶船,清江船廠造河船,報恩寺、英烈碑等等這些花銷,就說今年,大辦社學,大請先生,大修縣學府學,這需要多少錢?
編纂教材,雕版印刷教材,這哪個不需要花錢?
二炮局的胡元澄在後湖瞎搞胡搞,要了幾百車的鐵礦石了,還在伸手要,知不知道都是戶部出的錢。還有西北,已經吃下去近兩百萬兩了,馬場需要錢,西北修路需要錢,加固城關也需要錢……
攤子很大,花錢的地方很多,戶部再有錢,也禁不住折騰,想要拿出四百多萬兩搞水利挖井,想都別想,戶部沒這麼多錢,眼下戶部的餘錢都是留來應對緊急情況和揍帖木兒的。
朱允炆很想提醒夏元吉在兩淮鹽場剛剛拿走了兩百萬兩,可夏元吉先一步堵了朱允炆的嘴:“商人買下交趾所有財物,名義上是花了一千萬兩,實則是五百萬兩,剩下的缺口除了皇上的,還有戶部的,兩淮鹽場的那兩百萬兩銀子,正好補缺,還差那麼一百多萬兩……”
雖然商人會償還剩下的五百萬兩,但這需要一個周期,當初給出的周期是兩年,中央錢莊與戶部是同意了的,也就是說商人需要在兩年內償還五百萬兩,包括相應的利息,而這筆錢,戶部與朱允炆現在還沒收回來……m.X520xs.Com
夏元吉的態度很堅決,朱允炆隻好暫且擱置。
這口井已經挖了四天了,想要挖出水估計還需要三五日。
老丈、馮上六等人見朱允炆也幫襯了一個下午,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就安排家人準備做飯,接待客人,畢竟晚上不宜趕路,總需要個地方歇腳。
朱允炆等人住在了馮上六與老丈家裏,兩家前後門,倒也方便了,馮上六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隻有五六歲。
馮氏做飯的時候還在埋怨馮上六,原因是他將家裏唯一的母雞給殺了,就為了招待這群來路不明的客人,家裏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日後想吃口雞蛋都難了。
馮上六比較仗義,不喜歡婦人絮絮叨叨,凶巴巴地瞪了兩眼,馮氏就不敢再說話,這一切都看在朱允炆眼裏,並沒有作聲。
飯好時,朱允炆見馮氏與孩子都躲到了灶房裏去吃飯,不由微微皺眉。馮上六卻沒有覺得不妥,會客吃飯,婦人與孩子是不能在客人麵前上桌的。
馬恩慧見狀,與賢妃去了灶房裏,看著孩子眯著眼狼吞虎咽,不由有些心疼,這是多久沒吃過肉,才會吃得如此歡喜。
湯不平送來了酒,馮上六喝了一口,頓時眉飛色舞起來,剛想大口喝,便突然起身:“先等一等,我去請兩個人。”
說完,馮上六跑了出去,沒多久就把老丈與老丈的兒子馮麥子拉了過來,對朱允炆靦腆一笑:“這兩位都是好酒的人,隻是近年來年景不好,買不得好酒,今兒沾少爺的光,喝兩口。”
朱允炆並不覺得馮上六的行為有所不妥,至少此人懂得孝順與分享,於是讓劉長閣把酒葫蘆的酒也拿了出來。
劉長閣有些心疼,湯不平的酒是在淮安買的,自己的酒可是在京師買的,一天也就喝個三口,舍不得的很……
但沒辦法,人家把唯一的母雞都殺了,自己再吝嗇一壺酒,實在是丟人。
酒過三巡,朱允炆便開始問:“這裏的裏長可還好?”
老丈滿意地品過酒:“挺好,我們這裏是小村子,裏長也就尋常莊稼人。”
“我打算去固鎮看看,但聽說那裏的知縣,似乎不太好……”
朱允炆旁敲側擊。
“嗬,你是說那個醉知縣?”
馮上六道。
“醉知縣?”
朱允炆皺眉。
馮上六喝了一杯酒,抖著腿說:“固鎮知縣衛臏嘛,我們都叫他醉知縣。”
“何解?”
夏元吉也有些好奇。
馮麥子張嘴回:“知縣好酒,每個月都要醉幾次,喝醉了還喜歡睡大街上。”
朱允炆凝眸,這倒是有個性,大半夜睡街上,還不擔心被人搶了,打一頓,至少這固鎮的治安還是過得去的。
老丈補充了句:“其實衛知縣還是挺好的,他不管事。”
呃!
不管事就是好知縣?
這是什麼邏輯?
朱允炆不明白,楊士奇似乎看穿了,解釋道:“老丈說的不管事,應該是不多事吧,許多官員都是如此,十年如一日,坐堂,下堂,即不主民生,也不問旱澇,天災來時,文書告急,平日年景,各自過各自的,誰都不打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