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傅氏、傅霖入殿行禮,朱允炆從桌案後走了出來,上前攙起傅氏,帶著幾分自責說:“傅安奉旨出使,雖九年未歸,然依舊是我朝使臣,吏部處置不當,致使你們受累,這都是朕之過。”
傅氏誠惶誠恐,連稱不敢。
傅霖怎麼也想不到,堂堂帝王竟然親口承認過錯。曆來不都講究天子無錯嗎?
敬佩!
時隔多年,傅霖第一次感覺到朝廷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朱允炆是一個有人情味,也是一個敢於承擔責任的君主。
朱允炆安排人賜座上茶,然後坐了回去,道:“傅霖是吧?”
“草民在。”
傅霖連忙起身。
朱允炆抬手道:“且坐著吧,你托人轉呈的奏疏,朕已看過。你想去西域尋找父親,朕沒意見,隻是找尋傅安,絕不是你一人之事,而是大明全體軍士,是我大明之國事。堂堂大明使臣,絕不應該被遺忘。若傅使臣遭難,忠魂骨也應葬我漢家塚,若他還活著,大明將不惜代價,將他迎回!”
“草民謝皇上!”
傅霖激動不已。
傅氏也不由地垂淚,能聽到如此之言,多年委屈終是一掃而去。
朱允炆可以肯定傅安此時還活著,卻沒有告訴傅氏與傅霖。
在朱允炆看來,將傅安的事做大,對於激勵軍心,打垮帖木兒是有好處的,他日進軍西域,也可以以此為借口,追著帖木兒打過阿拉山口、伊犁河穀,迫使帖木兒交出傅安等當年出使之人,如果時機成熟,也不是不能準許朱棣去撒馬爾罕逛逛,帶點中亞特產回來。
這個過程中,傅安會不會被幹掉,實在是很難說。與其現在給他們希望他日失望,還不如一開始不給。
朱允炆看著身強力壯,孔武有力的傅霖,道:“大明仁孝治國,你有心尋父,朕不能不準。既如此,朕便任你為行人司行人,作西域副使,招撫哈密等西域百姓,察訪傅安蹤跡與消息。”
傅霖再次謝恩。
朱允炆設宴招待,給足了傅氏、傅霖重視,待兩人似夢一樣走出皇宮後,回頭看著宮牆時,才發覺一切都是真的。
周誌新、王全臻在宮門外等待著傅氏、傅霖,見兩人走出,連忙上前問詢,見皇上已是答應,欣慰不已。
一聲咳嗦,驚擾了幾人的笑談。
王全臻、傅霖等人看著來人,一臉疑惑。周誌新看清楚來人,臉色一變,上前一步護在傅氏等人身前,道:“劉指揮史可有事?”
劉長閣冷冷地看了一眼周誌新,對傅氏、傅霖說:“你們在城外的家已經沒了,回不去了。”
傅氏、傅霖大吃一驚。
周誌新更是大怒:“劉長閣,皇上器重傅氏,剛還在武英殿設宴款待,你竟敢毀其家園,若不彈劾你,我非臣!”
劉長閣將肩膀上的一個包裹取了下來,丟給傅霖,冷漠地看著周誌新:“彈劾我?嗬嗬,夠膽量。”
“你別走!我這就拉你去見皇上!”
周誌新想要追上去,一名護衛伸手攔住了周誌新,然後麵無表情地走了。
“可惡!”
周誌新咬牙切齒。
傅霖打開包裹,頓時愣住了,裏麵是一疊嶄新的大明寶鈔,看其字貫與顏色,都是一貫鈔。裏麵還有一張房契,就在中城靠近金川門方向。m.X520xs.Com
“這是……”
傅氏看了看,一臉茫然。
周誌新看著這一幕,才恍然明白,劉長閣不是拆了傅氏的家,而是給他們搬家去了。
“謝皇上恩典。”
傅氏、傅霖明白過來,跪在宮門外磕了三個頭,這才起來,周誌新、王全臻陪伴左右,送其進入新宅,見一切布置妥當,還有一侍女,安心下來。
吏部官員忙碌了幾日,也隻找到了當年傅安、孫良等二百餘人的檔案,其他一千餘人的檔案,都已不見。畢竟是九年前,洪武朝的事,官員換來換去,資料有所遺失也很正常。
朱允炆一邊下旨查找與撫慰這些出使人員的家眷,一邊投身於西北軍略之中。
就軍事方麵而言,朱允炆差朱元璋太多了,朱元璋有著天才的軍事眼光,有著超絕的作戰設想,可以自己編製完備的作戰計劃,什麼三路出擊,佯攻、輔攻與主攻,朱元璋是信手拈來,可朱允炆,做不到。
在地圖上指指畫畫,給出軍略很簡單,但能不能執行,符不符合實際,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些人自以為是,拿著個地圖就敢妄談作戰細節,東麵迎誰,西麵打誰,北麵攻誰,南麵咋滴,但真正做起來的時候,不過是另一個趙括罷了。
朱允炆不想當趙括,隻關注戰略的結果,對於戰術上的安排,都交給了將官。張輔打安南,朱允炆並沒有幹涉過張輔應該怎麼打,先打哪裏,後打哪裏,如何追擊,在哪裏紮營。朱權、朱棣發動喬巴山奇襲,朱允炆隻給了許可的命令,也沒有幹涉過他們的軍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