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飄蕩著烏雲,洛陽吹拂著秋風,帶來絲絲清爽之意;

這般舒適的天氣,使得人們大抵會產生一種錯覺,仿佛夏季的炙熱從未來過人間;

濃烈的熱流已然不存。

梧桐葉漸黃,山河自入秋。

一年四季,春與秋總是最為怡人,夏與冬雖是兩個極端,卻同樣是兩個最令人難熬的季節;

夏季已經過去了。

在這秋高氣爽之際,洛陽東城那開闊的廣場之內,正有頗為悠揚的琴聲回蕩;

那些音符跳動著,不過似乎總有幾分瑕疵。

但即使有一些瑕疵,此時回蕩的琴音也不算差了。

隨著琴音停下,那撥弄弦琴的中年琴師在忐忑的心態中,聽到了宮廷首席樂師的評判:

“抱歉,此一曲雖算摸到了上層的門檻,音色卻漏洞頗多...所以,不合格。”

中年琴師麵露頹然,對著眾裁判作揖一拜,繼而便像喪失了不少力氣般跌坐。

——隨著比試進行,這一幕已經上演了多次。

此刻蔡易從矮桌上拿起‘擴音珠’,與裁判們一同走到下一位參試琴師之前。

看著麵前年歲約莫三十的女子琴師,蔡易笑道:“去年便見過你,那次未曾入百名,倒是留下遺憾,想來一年時間,琴藝當提高不少。”

女子琴師起身行禮,“蔡先生能夠記得我,真是令小女子有些惶恐。”

“嗬嗬,言重了,請姑娘撫琴,我等在此地靜聽姑娘弦音。”蔡易回禮作揖,那十餘裁判亦是紛紛作揖。

隨著這句話,觀眾們不由將目光聚集到了女子琴師所在之地,而其餘千餘琴師亦是一同望了過去。

這些目光彙集著,仿佛化作了透亮的光焰,將那女子琴師照射的纖毫畢現,使得她感受之中,為了不露怯,便對自身的動作姿態更為在意得體與大方。

隻是多少會覺得緊張,所以她不管是盤膝而坐,還是雙手放置在身前七弦琴的過程,其身都有了輕微的顫抖。

“呼...”在眾人注視中,女子琴師閉目重重吐出一口氣,繼而睜開眼睛,眉頭隨之蹙起。

她調整著心緒,拚力讓那心中的緊張變的輕鬆。

這時,蔡易將‘擴音珠’輕輕放於矮桌上,這件精巧的靈物依舊散發著溫潤的熒光。

女子琴師被熒光映照的麵龐上泌出幾滴冷汗。

“呼...呼...”她重重呼吸著,努力調整情緒;

眼中露出幾分堅毅的光。

這一次的洛陽樂會集,她需要取得前一百的名次,隻有這樣,才能夠找到酬勞更多的樂師工作;

才能在這國都內有更好的生活。

‘要相信自己,要平靜一些...我一定可以!’

女子樂師內心為自己打氣,麵容中的緊張漸漸緩和,那宮廷首席樂師見此,嘴角便有了幾絲溫和的笑。

三個呼吸過去,她頂住了被眾人注視的壓力,輕顫的手指恢複平穩,加速的心跳回歸正常。

噔——

她十指開始撥動那七根琴弦,一個個音符歡快的跳動,在那乳白色的光暈下,隨著絲絲秋風傳遍整個廣場。

琴弦總是輕輕顫動,時而急促時而平緩,挑撥眾人的心弦。

音色總是那般歡快,如同孩童淘氣遊戲時,那清脆的笑聲。

曲終自然有散,隨著音符在最後的嬉戲中停住,這一曲歡快之樂便已然奏盡。

那宮廷首席樂師一手撚著胡須,十餘個裁判大都輕輕點頭,麵露幾分讚歎。

女子琴師於此時起身,本算靜下來的內心又開始忐忑,於這般磨人的心態下,等待著結果宣判;

究竟是能夠登上高台,還是黯然退場?

女子琴師並沒有幾分把握,而此刻四周涼亭內不出意外傳出了交談聲;

因距離頗遠,所以這些交談聲傳入女子琴師耳中之時,自然是不怎麼清晰;

她聽不清,便分辨不出觀眾們對自己的琴音究竟是喜歡還是無感;

與身前那些裁判細微的交流聲帶給她的感覺一般模樣。

如此當真是一種折磨;

所以她再次緊張了起來。

女子琴師似乎都能聽到自己激烈的心跳聲,她再次重重呼吸著,試圖以平靜的心態迎接結果的到來;

卻怎麼也無法平靜。

終於,那位宮廷首席樂師結束了與眾裁判的交流,放下撚須的手,轉身笑看著女子琴師,蒼老的聲音在他口中緩慢而又愉快的道出:

“恭喜,這一年果然是提高了許多技藝,嗬嗬...千中挑百,有你一位!明日需上高台,再奏兩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