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的西城總是人聲鼎沸,那些低矮的屋子外,逼仄的街道中,免不了有穿著麻衣,捧著陶土碗吃早飯的百姓;

他們大多數坐在自家中拿出的舊板凳上,倚靠著陳舊牆壁,喝著寡淡的陳米稀粥,摳搜搜夾兩片鹹菜做搭配;

條件稍好些的,也不過是夾鹹菜的時候稍微大方些,多夾兩片;

也有人吃著油條之類的早點,那在此地就算是奢侈、少見的花費了;

往往這樣的人,他們的衣服便破的沒那麼厲害。

一碗又一碗的稀粥騰著熱氣,因巷子太窄,熱氣便連成了片,又於空中四散。

許遊走在這些街道裏,感受周圍濃重的生活氣息,有不絕於耳的交談聲被他聽到;

家長裏短,市井傳聞;

卻大抵都是說著與錢財有關的事。

——他們起的早,自然也是與錢財有關,畢竟許多累人的工作,並沒有給一天遺留下多少空閑時間;

這些百姓們吃過了早飯,就需要散往各處;

謀生去。

所以,許多人吃的很快很急,匆匆忙忙;

西城總難見閑適、悠哉,也難見體麵。

許遊默默穿行,由西往東,此時拐到了另外一條巷子裏,這兒的地麵更破,房屋亦是破的厲害;

這裏是西城排的上名號的破落街、聚居地。

此地的百姓一樣在吃著早飯,他們的飯碗更破些,神色也更匆忙些;

好像沒有一個例外。

不過許遊快走到巷尾的時候,發現一個中年人的麵容上有西城難得一見的悠閑;

原來有一個例外。

這中年人蹲在土磚牆壁旁,一手捧著碗,那碗裏騰著熱氣,絕大部分是水,少部分是陳年的舊米;

熱氣飄蕩間,似有一些腐朽味道。

中年人另一隻手拿著筷子,隻是這雙筷子卻似乎沒必要拿著;

因為;

他的身旁並沒有另外一隻裝著鹹菜的碗。

所以那雙筷子在他手裏並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他拿著它,隻像是長久以來的習慣使然。

卻見麵有悠閑的中年人夾著筷子,雙手捧起碗,把那有著黴味的稀粥喝進肚子裏。

他慢慢喝粥,不急不躁;

等將這碗並不能填飽肚子的粥喝完,中年人放下碗,抬頭時看到了一個穿著絲綢衣物的少年。

重新背負瑤琴的少年,此時頭上的鬥笠已經摘去,所以麵容被中年人清楚看到,這時,他明顯怔了下。

而此刻;

少年也正看著他,兩人目光對上的時候,少年露出禮貌的笑容,輕輕點頭算是打招呼。

眼見少年如此,中年人忙站起身,一張有不少風霜痕跡的臉上快速出現笑容,同樣點了點頭。

兩個人並沒有言語,少年打過了招呼便離去了。

總被別人叫做老張頭的中年人羨慕看著少年許遊的背影,臉上那促狹、自卑的笑容慢慢隱去;

等許遊拐入另一條街後,他收回了目光,又微不可察歎了口氣,但須臾便目露期待,不再有頹然的感覺,蹲在那喃喃自語道:

“王先生真是醫術超絕...這兩天身體明顯舒服多了,還有十天出頭...我就能再工作,可以賺錢了...這段時間倒確實悠閑的;

“可比起悠閑,還是賺錢更重要啊。

“王先生借的五十枚銅錢還沒花,得省著,能不花就不花...

“嘿!現在少花錢節省點,攢著到冬天,那時候再買‘桑落酒’、好牛肉就不那麼心疼了;

“好酒好肉過個冬!我還能活幾十年,以後年年入冬這麼來一次!”

老張頭聲音停下,腦子裏想到在今年冬天下雪時候,自己坐在爐火旁喝酒吃肉的場景,嘴裏不由得分泌出許多津液;

他咽了咽唾沫,目中期待更濃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