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漫天無星,空氣陰沉中摻著沉悶,像是在籌謀著一場大雨。
一座破敗的寺廟裏。
兩個押司正在一邊生火一邊聊天,角落裏坐著頹廢的謝霖,正透過破損的窗子,麵無表情的看著夜空發呆。
此時的他,身著髒汙的粗布麻衣,手腳帶著鐐銬,與前不久還一身錦衣、張揚跋扈的霖王爺,簡直天差地別。
唯有頭上的頭發,被打理的一絲不苟,像是彰顯著曾作為一個王爺最後的倔強。
兩個石子突然飛入,直接點了兩個押司的穴道,二人瞬間倒地。
一個黑衣人,緩緩走近。
謝霖聞聲扭頭,看到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手持長劍,一雙眼睛清清冷冷、毫無溫度的看著他。
“燕承?!”謝霖語氣裏帶著肯定。
既然已經被猜出來,燕承頓住腳步,伸手將蒙麵的麵巾拉下。
謝霖笑了笑:“沒想到,你會來送我?!”
“唰——”
利劍出鞘,劍尖直指咽喉。
“是!來送你上路!”
燕承冷冷的說道。
出乎燕承的意料之外,謝霖並未閃躲,甚至還慵懶的靠在了牆上,有些戲謔的看著他。
燕承記得,謝霖此人外強中幹、欺軟怕硬,怕死得很,今日倒是毫無懼意。
謝霖倒是心情頗好的翹了翹唇角,調侃道:“你來殺我,謝雲知道嗎?”
“那人從小便心慈手軟、優柔寡斷,不管如何,我與他也是親兄弟,他即便心裏恨我,卻並未想過要我的命。你若殺了我,不怕他對你有了芥蒂?”
劍尖鬆懈了一瞬,燕承眼中的那一抹猶豫,轉瞬即逝。
謝霖苦笑了一下。
果然,隻有那人,對燕承是特別的。
以前謝霖還覺得燕承是城府深,小小年紀將情緒隱藏的極好,對誰都淡淡的。
後來才知道,他隻是對除了謝雲之外的人和事,都不屑一顧。
微弱的篝火劈啪作響,謝霖看著那個冰冷執劍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燕承,有一瞬間的恍惚。
現在想想,對於幼時那個羸弱之中又透著雋傲倔強的小小少年,最開始的時候,他本是想要親近的,張牙舞爪的,總是想辦法引起他的注意,隻是用錯了方式。
再看自己,謀逆大罪,一朝失敗,便永無翻身之地,是他太過自負自傲了。
他渴望權力,渴望地位,歸根究底就是渴望一份愛罷了。
都說皇家多薄情,即便他身處其中,卻執拗的抱有一絲期待。
當初得知他暗中的勢力和籌謀,他的母妃和他的舅舅對他另眼相看,開始親近起來,卻在他事敗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大義滅親、落井下石。
嗬嗬,真是可笑至極!
謝霖突然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哭了,他皺了下眉頭,笑的愈加瘋癲。
燕承看著精神已經有些不正常的謝霖,抿了抿唇,有些放棄殺他的念頭。
未來的流放日子,怕是會讓一向桀驁不馴的謝霖生不如死,他若動手反而惹一身腥,所以也沒必要再多此一舉。
就在他猶豫的當口,門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然後就是勒馬的嘶鳴聲,緊接著慌亂而又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