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樹也不知種了有多久,樹幹已經比夏寶的腰還粗,以至她必須把頭抬高到滿滿四十五度角才能看到樹梢。這時候夕陽還沒有完全下山,餘暉果然照見樹梢之間有塊小黑影,三兩隻碩大的馬蜂在上麵飛來飛去,因為距離遠而看起來隻有蒼蠅那麼大。
“捅馬蜂跟我當院長有什麼關係?”她皺眉問。
“當然有關係!”劉順又點了根煙塞在嘴裏,“馬蜂這東西會傷人你不知道嗎?留它在這裏萬一傷到人怎麼辦?身為院長難道不應該首當其衝為民除害嗎?當然,你要是不敢的話那就算了,免得說我欺負你。”
夏寶咬牙瞪了他一眼,再看了看那足有兩三層樓高的大樹,跳下了花基說:“捅就捅!誰還怕你!”
爬樹這種事兒難不倒她,以前在老院裏的時候院裏有十來棵大樹,棵棵都不比這個矮,她跟韓露露九歲起就上樹翻牆掏鳥窩打泥巴仗,爬得還少嗎?
於是她蹬蹬蹬跑回屋,翻了件厚牛仔衣套在身上,拿了條圍巾將脖子圍住。隻是出來後院子裏已經不止他們三個人了,陳秀芳開了門站在廊下,目光還略微有點保留,段德勝卻是抱著他的狗瞪圓了眼睛直往這邊瞅,臉上明擺地寫著看好戲三個字。
劉五嬸來攔她:“小夏,別跟著你順子哥胡鬧。”
夏寶伸手將她別開,咬牙瞪了其餘人一圈,彎腰撿起剛才被扔在地上的頭盔套在頭上,接著把手套也仔細戴上。於是她衝那裏一站,威風倒是威風,就是整個人看起來像個穿錯了衣服的ET似的,透著那麼一股另類。
她抱著大樹正要開始,劉順忽然一聲喊:“慢著!”接著從晾衣竿上取下來一小捆麻繩,跑過來丟了給她:“上了樹後把這個捆在腰上,省得萬一跌斷了你那細胳膊細腿兒,到時嫁不出去還賴在我身上。”
夏寶忍住掐死他的衝動,把繩子往肩膀上一套,抱著樹幹就行動起來。
自打上了高中她基本沒幹過這事兒,雖然早年技術已至爐火純青的地步,相隔了這麼多年也還有點生疏了。好在這樹幹大小比較合適,配合她現在層層疊疊的太空裝,還是比較有互助功效。
還沒到樹頂的時候已經聽到馬蜂們在頭頂嗡嗡地響,劉順在下邊抱著胸脯嘿嘿地說:“怎麼樣?要是怕的話還可以後悔啊!等下捅過了馬蜂窩,你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她毫不猶豫捋了一大把榕樹果子反手砸了下去:“閉上你的鳥嘴!”底下立即傳來劉順的罵聲,她咬了咬牙,加快動作,幾分鍾後終於順利邁上了樹頂大三叉。
這時候下邊四個人八隻眼睛就跟緬懷吊死在城樓上的革命先烈似的齊刷刷眼著她看,如果她沒記錯,這將是她搬進來以後看到她親愛的鄰居們表現出的第二次默契。第一次是指認她當院長,這一次是看著她這個院長被押著上陣為民除害,果然最好的團結方式就是為人們豎立一個共同的敵人,她夏寶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馬蜂窩就在右邊最大的樹杈上,她深吸了口氣,把繩子一頭紮在腰上,估摸著差不多到地那麼長,便將另一頭在樹梢上綁緊了,然後打腰上抽出條米來長的竹竿,對準蜂窩方向猛力捅了幾捅,——頓時,那蜂窩就被戳離樹梢掉到了樹底下,刹那之間成千上百的大馬蜂就跟失去了家園的難民一樣滿樹滿院子地亂竄,夾雜著嗡嗡的蜂鳴聲,瞬間飛滿了整個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