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明月的神色微微一凜。
她抬起頭來,臉上倒也沒有太過意外的表情,隻是,抬頭的一瞬間,坐在她正對麵的商如意還是清晰的看到,那眼底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慌亂。
她立刻道:“是。”
說完,她又對著商如意道:“王妃才思敏捷,令人欽佩。”
商如意也對著她笑了笑。
要說才思敏捷,她倒是受之有愧,事實上,從剛剛在千步廊上遇到宇文愆和虞明月後,她就開始在腦海裏構思,直到剛剛,看到宇文淵走進來坐下的那一刻,最後兩句才徹底成形。
畢竟,宴無好宴,哪怕是他們的父皇設下的慶功宴,也不可能隻有吃吃喝喝那麼簡單。
現在看來,倒是不枉她剛剛費力思索了那麼久。
而聽見虞明月這麼說,宇文淵臉上的笑意也更深了幾分,道:“以前有人說,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但朕的兒媳,自然是德才兼備;而且,不論德與才,都應該拿出來,讓所有人看到,令世人仰望,以此為榜樣才是。”
商如意立刻起身:“多謝父皇。”
從虞明月吟詩起,他就一直沉默不語,那雙向來疏離清冷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深的注視一個人,像是要看穿這個人的皮肉,一直看進她的靈魂裏,而到了這個時候,沈無崢眼中絞纏的情緒像是終於得到了什麼答案,但眉心卻蹙得更緊了幾分。
這首詩,跟之前她在長安城的賽詩會上贏了沈無崢的那首詩一樣,辭藻優美,意境深遠,卻不扣題,仍像是上一次沈無崢所說的那樣,這首詩更像是有人先做好了,而她遇上了此刻需要做詩的景況,於是將這首詩拿了出來頂上。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琉!
宇文淵是這殿上最沉穩的人,哪怕剛剛虞明月吟出的詩句與後宮的風景一點關係都沒有,引得周圍眾人都露出了詫異的神情,他也沒有絲毫表情上的變化,但,聽到後麵幾句,他卻也按捺不住的露出了欣喜的眼神。
甚至,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
虞明月急忙起身:“多謝陛下誇獎。”
玉公公雙手捧著一封文書,匆匆走到他麵前:“陛下,緊急軍報。”
“……”
宇文淵道:“那——”
宇文淵這話雖然看上去是在考驗這位新上任的集賢正字的才氣,可是,他上一句才剛剛說過,自己的兒媳是要德才兼備,下一句就要考驗虞明月——
顯然,他已經把虞明月當做大兒媳,也就是宇文愆的妻子的人選了!
雖然誰都知道,宇文愆讓他們在遊宮之後作詩,不僅是要寫宮中的風景,更是要從這宮中的風景寫更多的東西——比如剛剛商如意那首詩的後兩句,才是宇文淵真正想要聽到的——即便如此,前兩句的千步廊和山水池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為要扣了宇文淵所出的題才是。
“什麼!?”
或者說,並不陌生。
一聽這話,整個百福殿上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宇文淵道:“怎麼了?”
沈無崢的目光微微一閃。
有的時候,一樣作品的成敗與否,不一定取決於這個作品本身的好壞。
宇文淵含笑的對著她擺擺手示意她坐下,然後又轉過頭去,微笑著看著虞明月:“你之前以廣寒客為名,在賽詩會上作的那首詩,朕很是喜歡。連從未見過的扶風之戰,你都能做出那麼精彩的詩篇,那今日進宮見到了宮中的風景,是不是,也當有更好的詩作呢?”
而與此同時,坐在她身邊的沈無崢也靜靜的看著她。
這個時候,雖然臉上仍然不動聲色,可虞明月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宇文淵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再看了一眼旁邊的宇文愆,眼中笑意更深,但那笑意和滿意,似乎不僅是在欣賞一個文采斐然,才思敏捷的才女,更像是在通過欣賞她,欣賞一些更深,更遠的東西。
一聽到“緊急軍報”四個字,不僅宇文淵臉色一沉,周圍的人隨之都變了臉色。
畢竟,從這兩首詩上來說,商如意贏不了。
語畢,她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周圍的人似乎也都感覺到這一刻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緊張又急切的氣息,目光全都聚焦了過來,也領這一刻的氣氛更加緊繃了些。
可是,以沈無崢師出李通門下的身份和學識,若真的曾有人做出過這麼好的詩,他不可能沒有聽說過。
“而且,不僅僅是男子,女子也要!”
好像這個答案,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似得。
尤其是宇文愆和宇文曄。
她聲音的輕顫,似乎不僅僅是要鬥膽挑戰秦王妃的詩作這麼簡單,因為她的口氣也不像平時那麼篤定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