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莫不是想故技重施?

她往日裏本就是因為怕父皇責備而刻意收斂自己在音律上的才能。

別的天賦恐怕她多少不如旁人些,唯獨這份琴藝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未曾荒廢,一直熱愛。

哪怕是前世日日被幽禁的時候,那時心情抑鬱苦悶,殿中的琴都被宮人砸毀燒了去,她便以杯盞為樂器,以長箸擊之,日日夜夜樂聲為伴,心中苦悶方能抒解一二。

這樣十年一日的刻苦功夫,絕對是林婉縈苦練幾日的臨時功比不得的,想要真的贏了她,除非再給林婉縈十年的磨練。

沈長安皺眉,腦海中忽然回想起剛剛僖貴嬪嘴角的那抹笑意,似乎很是意味深長。

難不成,這一世有什麼在變化了嗎?

沈長安放下思緒,央綺南去取來她的古琴。

眾人推杯換盞,一同等待著東宮太子的琴樂。

綺南帶領幾個小丫頭輕緩地把古琴放在案上擺好,褐色沉香木的蕉葉琴身透著雍容華貴的氣息,金徵玉軫,琴弦亦是上上之造。

僖貴嬪注視著這一切,緩緩側頭遞給了林曼荷一個放心的眼神。

沈長安的手輕輕拂過琴弦,手指掃過五弦泛四徽,她眉心微皺。

手指又掃過七弦泛五徽,她忽然瞳孔微縮。

聲音不對。

照理來講五弦泛四徽與七弦泛五徽應是同聲,如今音準不對。

沈長安手上一個跪指滑過琴弦,眉頭鎖得越發的緊,尾韻亦不對。

這琴平日裏素來在司樂坊保養管理著,送來之前必會精細地調了琴音,一絲差錯都不該有的。

而眼前撥彈琴弦發出的聲音雖與平常相似,但細細聽來仍有差別,若琴曲激昂之時,必會露出破綻。

七弦琴十三徵,任何一個細小的差錯都會毀了泛音和散音的音色,再好的指法和準度沒了好的琴音承載,也終歸是一盤散沙。

這琴被調的精妙,音色似是而非,若不是有積年的功底必然也是聽不出來的,怕是就連司樂坊的眾人也要對比校音才能分出各種差別。

六七弦微緊,若按琴音重作律,琴弦又極易崩壞,定會掃了一殿眾人的興。

沈長安皺眉摸上琴軫,打算親自調試。

手指傳來冰涼圓潤的觸感,可手上的動作卻凝滯了幾分。

沈長安麵色一僵,那玉軫分明就在那裏,可是卻怎麼都擰不動。

江煜在她身邊緩緩飲了一口茶下去,淡淡地說:“別調了,除了重新上弦沒有別的辦法。”

沈長安垂眸。

他說的沒錯,泛音調弦需要時間不說,如今這琴軫更是被鎖死了。

而這弦音被改動的程度恐怕需要真的需要重新上弦,而那是極麻煩的。

林婉縈在一旁瞧見了沈長安跪指按弦的熟稔動作,眸底閃過一絲嫉恨之意。

古琴非一日之功,跪指她練了整整數月也不曾練好,手指的關節上被磨出了血不說,音色也是一如既往的發澀,沒有古琴的雄渾空靈。

所以為了在中秋宴上一展才藝,她隻能退而求其次,棄琴選箏。

她麵色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饒是東宮指法再得天獨厚,今日這琴音也必然不能張揚出眾,否則就等著走音出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