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欒目視著他的背影,眸色之中卻半分動容都沒有,與之相反的,是消融不下去的沉冷恨意。
“誰稀罕?!”蕭景欒在蕭老爺子身後恨聲道。
蕭老爺子的身影微微頓了一頓,帶著歲月痕跡的眼角除卻疲憊之外似乎露出了一絲微紅。
他輕輕眨了眨眼,那絲微紅被沉色湮沒,拳頭一點點握緊,終究是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暗牢。
蕭景欒在他走出去之後,沉默地展開了自己的手。
手心之中攥著的香囊已經被暗牢之中的塵土染髒了幾分,雖然得他精心護佑,也不能夠完好如初。
便帶著這香囊一起下黃泉吧,至少……還知曉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知曉自己……到底為了誰。
蕭景欒緩緩滑坐下去,眸中閃過的不知曉是迷茫堅定,複雜的情緒混雜在一起,讓人看不清明與暗,隻能看見他手掌中的那一抹明黃,握得很緊。
老爺子說得對,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黑心黑腸,心底的那些想法不光明也不磊落,透著潮濕陰暗的苔蘚在心底那片土地沒有一日不恣意生長。
他或許真的能負盡天下人。
可他就是不會負了她。
他陰暗而孤鷙,可他也偏執而固執。
他固執地相信她,不管那人……值不值得。
蕭景欒的判決很快便批了下來。
十月一日,當市腰斬。
等同於在向所有人宣告皇權的不可冒犯。
蕭景欒一直到死臉上也不曾露出懼色,為了保全林婉縈的名聲,那明黃色的香囊被他一把火燒成了灰燼,求了獄卒同他的骨灰放在一處便是。
犯重罪者不得全屍,也不得魂歸蕭府入宗譜。
終究是如同蕭老爺子說的一般,從哪裏來,便會哪裏去。
隻是與來時唯一的不同,便是多了一份信念與感情。
抱著這份信念,他直到死也不曾害怕。
劊子手少見到這樣不懼死的犯人,不免也有些愕然。
“蕭二公子,我會下手快一些的,不會讓你太難過。”見過的犯人雖多,可這樣年輕便被判了腰斬的卻少見,就連劊子手不免也有幾分感慨。
“無妨。”蕭景欒微哂。
劊子手心中有幾分驚訝,道,“你……不害怕嗎?”
蕭景欒俯身在行刑台上,看著台下偶有幾個看熱鬧來的百姓麵色誠惶誠恐的路過,他神色卻悲憫而平淡,仿佛要去送死的不是他一般。
他麵上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輕聲道,“我願意的。”
血濺三尺行刑台。
那一日,平京城的天際終究也為他染了半寸猩紅色。
……
事情終於告一段落,林婉縈在沉安閣中日夜懸著的心,也終於能放下幾分。
從前倒是沒看出來,蕭景欒有這樣的心性。
若是他不那麼衝動,倒也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林婉縈正在沉安閣中坐著暗自思忖著,卻忽然聽得窗戶有些微響動。
她警惕地轉過身去,卻覺得肩膀被一個人拍了一下。
她下意識想驚呼出口,可沒等她開口,嘴就已經被一個帕子覆住,一點聲音都不能發出。
她驚疑不定地勉力回眸看去,卻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