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瀟瀟知道尉遲焱是個話少的人,但現在尉遲焱到底是遇到夜寒了還是沒遇到呢?楚瀟瀟眼睛一轉,計上心頭。
“夜寒。”楚瀟瀟突然說出這兩個字,並且盯住了尉遲焱的臉,想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嗯?”尉遲焱疑惑看向她,並不知這兩字是何含意。
“哦,我是說夜已寒涼,不知王爺何時歇息?”楚瀟瀟趕忙自圓其說。
“尚早。”
尉遲焱說完坐到放琴的矮桌旁,開始撫琴。舒緩的樂調從修長的手指下流淌而出,帶著獨屬於夜色的清冷。
楚瀟瀟跪坐到旁邊的軟墊上,單手托腮趴到桌邊,靜靜地欣賞男神側顏。
可能音樂的魅力就在於,能勾起人深藏心底的情緒,並為之緬懷和動容。
此時楚瀟瀟就被這曲風淒涼的調子帶出了淡淡哀傷,不僅忘記了自己丫鬟的身份,而且還深深沉浸在了對尉遲焱這一人物形象的同情和心疼裏。
遇到夜寒之前,尉遲焱的生活像一片灰色的莽原,漫無邊際的孤寂和陰冷,毫無溫暖可言。
雖然生在帝王家,他卻沒過過幾天溫馨日子,從小便目睹各種明爭暗鬥和下作手段。兄弟姐妹或離奇死去或被流放,直到最後在母後的扶持下,皇兄踩著累累白骨登上王位,改年號為德元。
之後皇帝雖然看似對尉遲焱這個弟弟很是恩寵,但那不過是演給太後看的把戲而已,其實他一刻也沒有放下對尉遲焱的戒心,不斷找機會想除去他。
所以尉遲焱不僅要刻意把自己偽裝成一個無欲無求、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的人,還要時刻提防皇兄設下的陷阱和突然刁難。
人人都道閑散王爺尉遲焱兩道皇寵在身,最是好命,卻無人知曉他夜夜被噩夢折磨的苦。
直到遇見暗影宮宮主夜寒後,他才脫離苦海,整個人重新鮮活起來。
楚瀟瀟還記得書中有段讓她很感動的話,是夜寒問尉遲焱,為何寧願放棄榮華富貴,來和他這個江湖莽人一起過刀尖舔血的日子?
尉遲焱回答:因為你是我的光。
他這輩子,太渴望溫暖了。
楚瀟瀟看著尉遲焱白淨的臉龐,眼裏泛起濕潤:那是蒼白吧,此時他還不知道他已經在服用毒藥了,來自於皇帝隔三差五就派心腹太監送來的補品或糕點——摻雜著慢性毒藥,當下食用並無反應,但日積月累就會使人形成毒性體質,損耗心脈,壽命大大縮短。
而直到遇見夜寒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已身中劇毒。
就像看到愛豆受了天大委屈的粉絲一樣,楚瀟瀟對男神的心疼之情無法表達,萬般情緒在胸腔翻湧,最後化作一句暗暗作出的承諾:那麼在遇見夜寒之前,就讓我來照顧你吧!因為像你這麼完美的人,不該有一絲難過。
尉遲焱餘光瞥到楚瀟瀟趴到矮桌上,心知這不是一個丫鬟該有的舉止,但奇怪的是,他並無反感,所以直到一曲終了,才扭頭看向楚瀟瀟。
卻冷不防被她眼中翻湧的情緒打動了:那是什麼?同情?心疼?不忍?和……關心?她甚至在哭。
是為了自己而哭嗎?可怎麼會呢?
他一時有些不解。
片刻對視後,楚瀟瀟慌忙收起外漏情緒,擦淨雙手開始收琴。
尉遲焱在旁靜靜觀看這個瘦弱丫頭動作細致地擦拭、去塵、塗琴膏,最後將琴立於桌上,旁邊放一碗幹淨的水,才轉身笑臉明媚地對他說道:
“王爺,琴拿出去會染灰塵,不如先在您這房裏晾一晚,明天我再裝進琴盒,放回琴房,您看可好?”
“好。”尉遲焱淡淡回答。
看過太多人心險惡,他不是個輕易相信人的人,且看這小丫頭到底是何心思吧。
“那我先退下了,王爺沐浴休息吧,如有事可再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