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1 / 2)

晨間微光幾縷,斜照城門,映得長影向西。

今日天氣晴朗,天光亮得早,人也醒得早。

街道上人來人往,喧鬧的人聲一點點擴大。城門口的施糧棚前秩序井然,百姓們排著長隊領取救急的糧食。熟人見麵,再寒暄一兩句家中的瑣事,問問前日裏的守城戰有無損傷。醫館的郎中換成了隨軍的醫者,為受傷的士卒和中毒的居民診治。

河流裏的毒也解了,恢複了先前的澄淨,井裏打出的第一桶水被灑在地麵上,等水漬徹底幹燥後,圍觀的百姓都歡呼起來。

城門外新多出了一排小土包,插著容州漫山遍野開著的八瓣梅,紅紫色鮮豔奪目,在陽光下安靜地枯萎。

顧儀出城散心時遠遠地望見一大簇的花,有些疑惑地問著身邊的岑觀言:“岑卿,那邊的是何物?”

“守城戰後的新墳,插著的是禺山百姓祭祀用的八瓣梅。”岑觀言神色有些凝重。

“因死生太過頻繁,禺山人用鮮血和豔麗的花朵祭獻給死去的人,花是隨處可見的八瓣梅,血是戰場上滴落的熱血,也不必立碑,隻在城門口埋一件生前的物事,再掛個木牌寫上姓名與逝日便可。”

一城之隔,城內是新生與複蘇,城外是墳塚與死亡。

顧儀無言,在城外折了一枝六瓣梅插在最前頭的土包上,隨後便回城了。

許多事務還需要處理,關於戰死士兵的撫恤,百姓的賑濟等等,岑觀言忙得馬不停蹄,幾乎沒有喘氣的時間。

方郡守幫著他處理些軍隊相關的雜事,歇息時湊到他跟前,遞了件東西過去。

“觀言看來沒多久便要走了?”

岑觀言本次功勳卓著,調回京城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他也說不出什麼好聽的祝語,隻能尋了個工匠,拿真正的狼毫做了支毛筆,贈予岑觀言當臨別禮物。

“可能吧,我也不知具體是哪日。”岑觀言手上還是沒停,批複了一張公文告示。

方郡守有些驚訝,“觀言與長公主殿下看著挺親近的,今日清晨還陪同殿下去散步,竟都沒有問上一問?”

“不過我也沒想到長公主是如此人物,不過才桃李之年,心思便如此縝密,這幾日禺山多虧了殿下帶來的糧食和藥材,才得以迅速恢複。”

“殿下於我有座師之情,提攜之恩,陪同也是盡地主之誼。”

岑觀言辯解著,話裏帶著撇清的隱含意,還是沒忍住多說了一句:“殿下自然是極為出色的。”

他幼時愛去酒坊裏看人釀酒,糧食蒸熟加酒曲,再埋入地底,也不知要窖藏個多少年,才能成一壇醇厚的佳釀。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斯人隔雲端,地上塵貪圖其潔白孤高,卻口不能言。

他把心思深埋,像樹下埋的舊窖釀,在時光的催發下一點一點發酵。

岑觀言不知什麼時候能挖出那壇酒,也不知會釀成一壇美酒,還是一甕苦水。他不清楚答案,也沒去想過如何將現今的淡味強扭成甘甜,從一開始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城裏又忙碌了幾天,總算是等到了張肅帶領的另一支軍隊到達禺山。

這次前來迎接的變成了長公主,在城門口迎著甲胄在身、血腥味未消的大軍。

本次援軍到齊,才坐下合算起禺山一戰和張肅直搗王庭的功績,先提前報給朝廷,等回朝時再一並獎賞。

晚間的慶功宴上,張肅難得多喝了些酒,把宴席上的人一個個誇了一遍。

他滿臉通紅,笑得喜逐顏開,絲毫沒有戰場上的殺伐之氣,飲了酒後外袍也脫了,鼻裏喘著粗氣,已經醉了大半。

“殿下這次的計出得妙,張某人從來沒打過這麼痛快的一仗,王庭裏盡是些老弱病殘,守王庭的那幾個王族,自己都打了起來,這戰功簡直和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顧儀安心坐在主位上,吩咐侍女又遞了壇酒過去。

“觀言,是吧?你要多注重身體啊,腦袋這麼好用一定得多活幾年!若是身體不行,隨時來找我,我送你去軍隊裏操練一番!你要不是文官,都想問問你從不從軍了?”

岑觀言滿臉無奈,有些手足無措,被醉酒的張將軍拍了一巴掌在肩上,真有些站立不穩,還得一邊攙扶著晃晃悠悠的張將軍,免得他撞上桌角。

“方老弟,我以前就聽過你的大名,難得一見,多喝點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方郡守倒是欣喜得很,他也多日沒喝酒,索性拎著壇子坐到一起喝了起來。

兩人越喝越多,話也越來越不著邊際,被隨行的副官拉下去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