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侍郎急急忙忙從風荷殿中出來時,已是這樣一幅場景。自家夫人淚眼漣漣,站在昭和長公主身旁,不服氣地還想再說些什麼。
他幾乎是飛奔過去,帶著孫夫人一起行了跪拜禮。
“拙荊不懂事冒犯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他不停地使著眼色,示意夫人趕忙賠禮謝罪,可孫夫人不為所動,自顧自地抹著眼淚。
一串一串地淚珠往下落,往日裏他是最看不得她哭的,隻覺得夫人一哭自己的心都會碎掉,今日才覺得他所深愛的人,有些蠢笨。
孫侍郎無奈,在地上叩了幾個響頭,再抬頭望著眼前的長公主。
顧儀俯視看著,絲毫沒有動容之色,顯得極為不近人情。
“孫卿,本宮還沒發話呢,你倒是跪得痛快。”
“回殿下,微臣見拙荊如此,一時有些失了分寸。”
孫侍郎不敢再抬頭,垂眸回著話,一時間有些恨起身邊的妻子來。
明明娶妻時看著溫婉可人的新娘子,到了如今也是一副沒見識的長舌婦模樣,害得他跪在此處受長公主責難,在朝臣麵前出醜。
“罷了,孫卿先起來說話。你那四個女兒倒是教得不錯,宴席散了一同留下來吧。”
顧儀打量著孫夫人身後跪著的四個姑娘,眼眸清澈,各有風采,倒是與這對父母還有些區別。
孫侍郎身子一僵,有些痛心,最終還是站起身來回了話。
“小女年紀尚小,煩請殿下照看了。”
孫家幾個小姐有些畏懼,還是應了父親的話,齊聲說了句“是”。
一場宴席前的插曲,惹得赴宴的閨中女子人心惶惶,看著精致的擺盤都沒心思動筷。
菊花餅是前菜,料裏頭沒放菊花,隻是做成了菊花形狀。桌邊插著的墨牡丹倒是開得好,深紅色,重瓣,繁複莊重。
岑觀言坐在朝臣中上位次,隱約能窺見主位上的顧儀,和她麵上的一抹笑。
他記著長公主的每個笑,冷漠的,嘲諷的,歡喜的,還有今日這種,常見於計策如常進行或魚兒上鉤時,運籌帷幄的笑。
他想著風荷殿的由來,猜到些首尾,也露出一個笑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身旁的詹亳問他為何笑,他胡亂拿了個借口搪塞過去,隻說今日宴席上的秋梨釀豆腐味道鮮美,詹亳投來一個訝異的眼神。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岑大人口味還真是奇特,倒是與殿下一致,桌上的這道菜還真隻有兩人動過。”
他抬頭,正好撞見顧儀提筷夾起一塊梨肉,她似乎察覺了他的視線,還特地朝這個方向晃了晃銀箸。
岑觀言想起前幾日關於秋梨的玩笑話,頃刻間臉有些泛紅,連忙端起杯子喝上一口,才壓住了滿心的情緒。
可臉上的紅沒散,又忽覺有些發熱。
陳謹湊過來低聲問了一句:“觀言賢弟,方兄似乎與我提過,你不飲酒的,難不成今日的菊花酒格外香醇,你都動心了?”
岑觀言才緩過來,發覺杯中不是茶水,而是先前斟滿的酒,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順口應了句“是不錯。”
等到宴席散場時,他飲完了那一整杯的菊花酒,最初隻是有些朦朧,後來頭昏沉沉的,硬撐著留在了風荷殿裏。
穿雲招呼著侍女收拾殘宴的杯盤狼藉,然後聽著顧儀的吩咐,把留下的官家小姐們帶到內殿去。
起初小姐們總是有些怕生的,簇擁在一起,最終是個看著嬌嬌柔弱地姑娘帶頭走了進去。
顧儀在內殿的椅上坐著,手中執了一卷書,還是好不容易從風荷殿的書房裏翻出來的女四書,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她等到人進來後,打量著為首的女子,露出一絲欣賞之色。
“是李卿家的女兒?”
“家父禮部尚書李修,臣女李令月見過昭和長公主殿下。”
李令月隨父赴宴時還滿懷欣喜,卻沒想到會出這等事端,但與其他貴女不同,她更多的不是畏懼,而是有些激動。
眼前的昭和長公主不過大她兩歲,麵對著卻像見上一輩的長者似的,可長公主美得令人心驚,無端生出些戰栗。
顧儀悠悠地開口:“你生得有些像李尚書,性子倒不像,不怕本宮嗎?”
李修是個和稀泥的老狐狸,教出的女兒卻是性子堅定,禮儀學得極好,性子也好,落落大方。
李令月抬頭,有些膽大地直視著顧儀的臉,說話帶上些顫音:“殿下生得太好看了,臣女怕也是站在您身邊自形慚愧。”
“果然還是學到你父親些本事的。”
顧儀輕笑著,搖了搖頭。
和稀泥必備的技巧之一,兩方都戴好高帽,誇人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灑,兩方都被誇得舒心了,自然也吵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