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侍衛,你救不了他,也無需救。夏大人為人如何,對下屬如何,我們不如你清楚。”
岑觀言拿起準備好的細繩,將夏嵩的手也束縛住,話語說得平靜。
顧儀笑顏如花,將匕首拔出,頓時鮮血噴湧而出。
“柳侍衛,你可考慮好了?”
夏嵩的神情因疼痛和憤恨更加扭曲,可惜在安排長公主入住此處時,就已選好了這個偏僻的庭院,沒有大動靜,誰都不知道室內發生了什麼。
他懇切的目光投向持劍的柳葉,眼神急迫,看著他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畏懼就此死在為昭和長公主準備的死地裏。
柳葉握劍的手在顫抖。
他清楚知道夏嵩為人睚眥必報,他昨日剛因長公主婢女一事被責罰,即便能成功救下眼前被匕首穿透後心的人,以夏嵩多疑的習慣,說不定會反過來懷疑他是否早與長公主有牽連。
腿上的鞭傷又在隱隱作痛,柳葉舉起的長劍慢慢落下。
弄影見狀衝得極快,躲開柳葉的肘擊,躍到他背後,反手再次將他打暈。
夏嵩眼裏最後一絲光芒消失,鼻息越來越輕。
岑觀言起身尋了手帕,遞給顧儀,再回頭時夏嵩的雙眼依舊睜著,呼吸卻已停了,他的眼裏流露出奇異的神色,透著不甘心和狠辣之色。
岑觀言伸手,試圖為他合上眼皮,可那雙眼依舊睜著。
死不瞑目。
“岑卿還真是熟練,這也學過嗎?”
顧儀站起身,方才動作太過劇烈,還有些喘息,靠在桌邊休息,衣袖濺上了幾滴暗紅色也渾然不覺。
她側身站立,眉眼含笑。
“從前家貧時與鄰居學過如何入殮,也能掙些讀書錢。”
岑觀言垂眸,有些難為情地道出曾經的經曆,不敢看殿下豔麗的眉眼。
“弄影,外頭的飯食都已吃過了,目前兵力如何?”
弄影拱手回道:“侍衛們大多心力不支,許是稀釋過多,基本沒有出現死亡,還有一隊巡邏的精英還未用飯,在外圍巡視。”
顧儀隨手拿起一支筆,抓過一張信箋,極快地寫下一行字,吹幹墨跡後疊好,放在弄影手心。
“帶上夏嵩的令牌和信箋,以抓藥為名,把信送到沈府,不必驚動驛站中人。”
弄影領命後離開得很快。
顧儀拿著岑觀言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雙手沾上的血跡,血腥味飄散在空氣中,她又在梳妝台上尋了香膏,將兩隻修長纖細的手再塗抹了一遍。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此次做得不錯。”
岑觀言收拾著房中散亂的物件,眸中流出笑意。
“承蒙殿下信任。”
殿下常說她不信任何人,這次是將她的性命都托付到了他手上,若換了旁人,說不定會接受夏嵩的謀劃,假戲真做地給予她致命一擊。
“殿下為何如此信任我?”
顧儀依舊靠在桌上,話中帶笑:“我說過,坦坦蕩蕩,正大光明。對旁人不能如此,對岑卿,我還是該努力做到的。”
說完後,她無意識地抓緊了腰側的玉璧,難得閃躲了岑觀言直視的眼神。
“那臣便多謝殿下厚愛了。”
他沒問,即便身邊人的異常如此明顯,也隻是斟了一杯清茶,推到她那一側的桌上。
兩刻鍾後,沈府的侍衛進了府衙,沈期步伐平緩,推開西北角庭院的門。
室內的血腥氣還未散去,沈期先是掃過顧儀,確定她沒受傷後,將目光投向了地上的屍體。
“他終究是作繭自縛,隻是沒猜到你下手如此快。”
“沈家主,本宮還得去南方其餘兩州,可不能在黎州停留太久。”
換句話說,沒時間與夏嵩虛與委蛇,耽誤時間。
很快有沈府侍衛進入,將屍體入棺後抬走。
岑觀言走出房門,將內室留給兩人談話,他衣上也有幾縷血跡,在青衣上如綻開的紅梅。
“侍衛大哥,如果方便為他尋個入殮師吧,還是閉著眼走比較合適。”
他語氣溫和,侍衛有些詫異地望著眼前俊秀的青年人,還是應下了這個請求。
尋常人見仇人,恨不得寢其皮噬其骨,麵前青衣的年輕人眼眸清澈,通透而明亮,不帶一絲恨地提出建議。
或許是看出了侍衛的疑惑,岑觀言開口道:“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可我不是。”
他曾見過很多死亡,在家鄉饑荒時的餓殍,在禺山一戰時羌人的屍體疊了一層又一層,好的壞的,美的醜的,最終都是一抔黃土,在墳墓裏腐朽,或者運氣好些能成為後來人臨摹的對象。
他盡力不將恨與怨帶到死後,除了令他痛苦外,這種情感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