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之人突然動了起來, 蘇洛嚇得後退一步, 差點撞到旁邊的蘭草花盆,聽到動靜的司夜抬起頭,看到大變樣的屏風畫卷,也露出詫異的神情。
畫中的四聖已經化為流淌的水墨旋繞開去,隻留下少年模樣的星淵大帝雙手插在褲兜裏, 吊兒郎當地朝兩人走來——他無法從畫卷中走出來, 因此看上去隻是畫中之人在不斷變大而已。
“幹什麼這麼驚訝, 我可是奇跡的星淵大帝哦?在我身上發生任何事都是理所當然的。”少年露出張揚的笑容,在畫卷中打了個響指,四周的景物再次變化,水墨重新聚攏而來,勾勒出竹椅與桌子的模樣, 桌上還有一盤切好的水果,配上精致的銀製小叉, 少年伸手叉起一塊蜜瓜,嘎嘣脆地咬了一口。
雖然身處畫中, 他的動作與神態卻都無比自然而流暢, 讓人仿佛能隔著畫卷嗅到蜜瓜的甜香, 蘇洛微微瞪大眼睛,而司夜在最初的驚異之後迅速回過神, 猜出了少年的真實身份。
“即使是玖斕的「四方守護」之一,冒用星淵大帝的名諱也是大不敬的行為。”學士微微躬身,向畫卷中的少年行了一個玖斕的見麵禮, “——玄武大人。”
“嘁,一個照麵就猜出來了,所以才說你們這幫老學究都是無趣的家夥。”少年聳了聳肩,把吃完香瓜的銀叉隨手一扔,還未落地便化作一縷水墨消失了。
“司夜你是說……他就是「四方守護」之一的玄武嗎?”蘇洛的神情比少年自稱星淵大帝時更震驚,她目瞪口呆的模樣成功滿足了玄武喜愛捉弄人的心性,少年模樣的星淵大帝隨手用水墨畫出一張竹席,就地盤腿坐下,晃著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畫卷之外的白發少女。
“我玖斕的四方守護之中,朱雀與青龍看得見摸得著,在四聖傳說中也擁有大量典故,大家都知道他們的真身是什麼,自然沒什麼新鮮。”少年說著,身形驀地化為水墨,屏風上的畫卷風雲變幻,最終定格在一青一紅兩隻聖獸對峙的畫麵上,左邊是在熾紅烈焰中騰飛的朱焰鳥,右邊是自雲層中探出頭的煌龍,龍威所過之處陰雲密布,電閃雷鳴,仿佛下一秒就會有傾盆而下的驟雨澆滅燃燒的烈火。
青與紅既是交鋒也是交融,充滿了破幕而出的衝擊力,蘇洛心下震撼,回想起關於朱雀守護與青龍守護的傳聞,朱焰鳥被視為玖斕皇家的象征,而煌龍更是人盡皆知的守護者與引導者,在每七年一次的百日宴中,朱焰天子都會以血祭喚醒京江中心廣場上石封的朱焰鳥,與煌龍一道為百姓獻舞,被譽為「龍鳳呈祥」,以彰顯玖斕國威。
乘坐金龍魚前往鴻雁樓的途中她還看到了中心廣場上那隻展翅欲飛栩栩如生的朱焰石雕,可惜現在不是舉辦百日宴的年份,沒機會一睹朱焰天子龍環鳳繞的舞姿。
“而比起確切存在的朱焰與青龍,白虎更像是某種信念的傳承,最初是隨星淵大帝征戰葉之境的軍隊,之後成為玖斕著名的護,曆史上曾一度達到百萬人的規模,卻也有被禦戰司奪權陷害到幾乎解散,隻剩個空殼的時候。”
少年的聲音響起,青龍與朱雀的畫卷驟然一收,化為水墨再次徐徐鋪開,變幻為一眼望不到頭的壯觀軍隊,士兵們身著白紫相間的鎧甲,身騎白色巨虎,白虎王旗在空中獵獵飛舞,他們是玖斕的尖刀,也是敵人的噩夢。
少年時期的星淵大帝站在白虎軍最前方,披甲執銳,嘴角依舊張揚的上翹,他將抱在手中的頭盔拋向身後,白虎盔落入大軍之中,如同落入硯池中的墨滴,頃刻間打碎了屏風中的畫卷,流淌的水墨交相變幻,這一次出現在畫中的是前不久才在眾人跟前露過麵的現役白虎將軍,雪殺。
“雖說現在已經變成了朱焰天子的禁軍護衛,但稍微對玖斕有點了解的人都能叫出白虎衛的名字,四方守護之中唯有玄武行蹤縹緲,連許多玖斕本國居民也說不清玄武守護到底是什麼,你可知為何?”
屏風中的畫卷再次變幻,白虎化為水墨消散,隨後聚集出蘇洛最初見過的那張山景,連綿起伏的山脈是蛇龜的甲殼,他巍峨的身影在雲霧與山巒間若隱若現,聲如洪鍾,震耳欲聾。
“因為自星淵大帝之後,無人見過真正的我,但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曾見過玄武。”
那一刹那蘇洛似乎想到了什麼,望著屏風中的山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書間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不算喧嘩雜亂,但在安靜的落針可聞的書間中就顯得格外刺耳,隻見書間的牆麵忽然如雲霧般散化開來,書架古籍全都消失不見,隻剩下那展停留在山景上的屏風與洛夜二人,茫然無措地被帶回了最初進入的書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