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片荒蕪的。
沒有大地與植被,沒有微風,沒有溫暖與冰冷,沒有孕育出生命的水源。
沒有光芒,亦沒有黑暗。
她的靈魂仿佛漂浮在無盡的深空,在漫長的時間中流浪,卻始終找不到可以落腳的錨點。
直到星霜荏苒,滄海桑田,意識回到了容納靈魂之焰的感官中,她所看到的世界逐漸有了知覺。
蘇洛緩緩睜開了眼睛,漫長的疲憊感還縈繞在心間,她翠綠的眼睛很長時間都沒有恢複焦距,空茫茫地望著陌生的天花板出神。
靈魂之焰的世界仿佛變成了一片火燒後的廢墟,即使身體上的傷痛與不適都已經被元素精靈們治愈,天賦魔力也自然滿盈,她依舊感覺到仿佛被摧毀後又新生的桎梏。
思緒在慢慢恢複,失去意識前的場景也逐漸浮出腦海,蘇洛嚐試著動了動手指,而後異常艱難地慢慢坐起身來。
那些荒蕪而莫名的情感隨著靈魂之焰的複蘇如潮水般褪去,仿佛一個遙遠荒誕的夢境,蘇洛輕輕晃了晃頭,終於有了一種自己的意識安穩回到了身體中的踏實感。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假麵拍賣會場中被那個天然卷少年圍堵的時候,在看到拉緹絲受到那樣的致命傷之後,意識就在靈魂之焰的劇痛中徹底斷片了,隨後的事情蘇洛一點都不記得,醒來之後就已經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裏了。
不知道拉緹絲的情況怎麼樣了,還有純白耀影的其他成員,約修婭……
約修婭……
蘇洛心中一痛,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了靈魂之焰的胸腔處,與之產生連接的契約並沒有消失,雖然十分微弱,但蘇洛還能感覺到契約對象與自己之間緊密的聯係。
溫蒂尼的契約依然是休眠的狀態,煉金行囊中的翡藍之心也沒有任何變化,而約修婭的契約中可以感知到輕柔而緩慢的心跳,焰白變成了能夠穩固靈魂之焰的吊墜法器形態,正是他將微弱的魂契相連,她們彼此才有了相互支撐對方度過艱難時期的力量。
蘇洛輕輕撫摸了一下胸口的吊墜,眼眶微微發熱,還好大家都沒有離開她。
隻要契約依舊穩固,她總會找到再次相見的辦法。
想到這裏她抬起頭,下意識地想要尋找某個令她心安的身影,然而房間中空無一人,黑發藍瞳的考古學士並不在她的身邊。
她提起了些許的心突然空落落地安靜了下來,回想起來自從突破武者之心後,她時常會在戰後斷片一樣從陌生的房間中醒來,但是每一次睜眼都能第一個看到司夜,所以她也從未產生過畏懼與痛苦的情緒。
司夜就像當初將她從時空亂流中拉回世界的錨點,隻要能看到他,隻要有他在身邊,蘇洛就不會漂浮在虛空中找不到方向。
但是為什麼……這一次連他也不在了?
被漆黑靈魂之焰斬傷與灼燒的痛苦還殘留在心間,蘇洛一直不想麵對的疑問再次浮現,為什麼露奈亞娜會有司夜的煉金凝息,為什麼他沒有像以前一樣等待著自己的蘇醒?
手腕上的「魂鎖」依然穩健,蘇洛能感覺到他不在這附近,卻找不到他到底人在哪裏。
腦海中的思緒無比紛亂,讓她勉強愈合的靈魂之焰再一次隱隱作痛起來,蘇洛強迫自己深呼吸了好幾次,讓波動的情緒平息下來。
房間門口有輕微的動靜傳來,高大的獨角騎士隨即掀開門簾走了進來,聲音裏滿是欣喜。
“阿洛?你總算醒過來了。”
拉緹絲快步走來,彎下腰用自己的額頭貼了貼白發少女的額頭,那駭人的高溫總算是降了下來,蘇洛的精神看上去不算太好,但依然比前些日子仿佛燃燒一般令人束手無策的狀態恢複太多了。
多虧梅爾騎士長冒險將她帶回世界樹域的妖靈部族接受治療,否則單靠雷明頓的應急處理,蘇洛恐怕到現在都還醒不過來。
“拉緹絲……”蘇洛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幹啞的嚇人,她失去意識後的昏睡應該持續挺長一段時間了。
獨角的騎士右手單手扶著她的肩,左肩甲上多了一塊厚重的披風,擋住了有些空蕩的下方,她看過蘇洛的情況,確認她沒有大礙後,起身倒了杯水過來。
房間裏用來盛水的杯子是一朵喇叭形狀的白花,內裏的清水也飄散著清甜的花香。
“這是世界樹的花蜜,對恢複精神力很有幫助。”拉緹絲蒼藍的眼睛望向她,守著蘇洛將花蜜喝下之後才收走了白花杯。
“……我們到了世界樹域內嗎,拉緹絲?”蘇洛看了看房間內的構造,與城鎮中的人類建築不同,這裏大多數設施都是天然的植物,像是發光的蘑菇小夜燈,粗壯樹幹拚接而成的床鋪與樓板,盛水的鮮花杯子,還有藤蔓編製而成的門簾。
打開的窗戶外都是鬱鬱蔥蔥的綠色,不難看出她們正身處茂密的森林深處。
“是的,梅爾騎士長冒險將你帶回了妖靈部族,不過多虧了妖靈族的治愈魔法才讓你平安醒來,阿洛。”拉緹絲點了點頭。
“我昏睡了多久?”蘇洛的聲音頓了頓,有些躊躇地繼續開口,似乎害怕聽到任何不好的消息,“……大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