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著茜色襦裙的高挑少女背對著門站立,麵向半支開的窗欞,單手將一支箭矢盲投入壺,立即引得房中那五六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娘驚歎叫好起來。
“進了進了!又進了!”
“吉娘子投得可真準!”
“此去北地半年之久,吉姑娘的盲投還是這般神準呢。”一名站在衡玉身邊的年輕花娘殷勤地替衡玉捏了捏肩。
也有身形窈窕的花娘忙去捧了茶送到衡玉跟前:“吉姑娘今日作畫也累了,喝口茶歇一歇。”
“今日吉姑娘是給芍藥姐姐作畫,何日能輪到著我呀。”另一名花娘上前揪住衡玉衣袖,撒嬌般晃了晃。
這幾下晃得蕭牧直有些眼暈,以手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
“行了,都別鬧了,沒瞧見吉姑娘的客人到了嗎?且都隨我去後頭。”其中最為年長的一名女子看起來三十歲出頭,戴著月白麵紗,抱起一旁的琵琶,朝衡玉福了福身。
見她言辭舉止間待衡玉多有敬意,蕭牧多留意了這名女子一眼。
“就是就是,別耽誤吉姑娘會友了,走走走……”
“咱們隨丹蓉娘子去後頭練曲兒去。”
花娘們說說鬧鬧著走出來,經過蕭牧身側時,有人福身行禮,有人投去好奇的視線。
蕭牧麵無異色,向她們禮貌頷首。
“那郎君生得好俊俏,且是以往不曾見過的生麵孔呢……”
“丹蓉娘子,您與吉姑娘相識最久,可知這位郎君是何方神聖?”
抱著琵琶的丹蓉娘子嗔了她們一眼,道:“打聽這麼多作何,管好你們的嘴。”
“在外頭那當然是要管好嘴的,打死也不會亂說一個字,可在您跟前不得多問幾句嘛。”
“是啊是啊,咱們姐妹也是想替吉姑娘把把關不是……”
花娘們低聲交談著離去,顧聽南將房門從外頭合上。
“你怎麼會來?”
“你怎麼也在?”
她與王敬勇幾乎同時開口問對方。
“……”王敬勇皺下眉,“我自然是隨我家將……郎君赴約來的。”
“我麼,當然是隨阿衡一起長見識來了。”
王敬勇抽了下眼角。
這是哪門子見識?
“聽說這可是京師排在頭一位的花樓。”顧聽南朝他靠近了些,拿下頜指了指方才那些花娘們離去的方向,手肘輕捅了下王敬勇:“你方才瞧見沒,那些個美人兒真真都是萬裏挑一的,那身段兒,那容貌,身上那香氣,還有那說話的嗓音,都跟泡在蜜水裏似得……”
她說話的聲音壓得頗低,卻掩飾不了欣賞美人的興奮感。
王敬勇僵硬地看了一眼她緊挨著自己的手臂,木然的臉上驀地有些發燙。
“京師果然是京師,當真不是旁的地方能比的。”顧聽南喟歎著:“你說對吧?”
王敬勇目視前方,越發僵硬地點頭:“嗯。”
顧聽南察覺到他的異樣,轉頭看過來,不由奇道:“你臉紅什麼?”
“哪有?”王敬勇大為皺眉。
見他這般反應,顧聽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還惱羞成怒了?”
“休要胡言。”王敬勇定定看著前方,恰隔著圍欄見對麵房中走出來一對舉止親近的男女,立時又轉開視線,心跳似同樓下堂中奏得正高昂的樂聲和上了,嘴上解釋著:“……此地胭脂酒氣熏天,實在燥悶得慌。”
顧聽南了然地長長“哦——”了一聲,眼中忍笑道:“原來如此啊。”
房中,衡玉剛招待著蕭牧坐下。
“為何要約在此處?”蕭牧問。
衡玉隨手倒了盞茶推向他,道:“此處清靜,適合說話。”
蕭牧:“……清靜?”
“她們都是我信得過的人,不會有人說出去我今晚與你在此見麵之事。”衡玉壓低聲音道:“況且,縱然有各路眼線盯著你,他們知曉你今晚來了此處,也隻會以為你是來此消遣的,人之常情麼,便也不會疑心什麼——但換了別處,可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