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過微微發亮,吉家宅內便有下人開始了灑掃。
灑掃的仆婦掃到一座小院前,見院門開著,便下意識地往裏麵瞧了一眼,隻見院中除了灑掃的小丫頭之外,還有一道湖藍色的身影坐在堂外的石階上。
“顧娘子這麼早便起身了呀!”仆婦笑著打招呼。
吉家下人熱情好客,加之顧聽南性情爽利,素日裏與哪個女使仆婦都能說上兩句。
正出神的顧聽南聞聲轉頭看過去,相較往日,顯得反應遲緩了一拍,怔了一怔,才扯出個笑意回應:“是呀,今日醒得早。”
仆婦朝她笑著點點頭,說了句“晨早石階上涼,顧娘子不宜久坐”,便繼續幹活兒了。
顧聽南便起身,卻是走向了院中牆角處,那棵香樟樹前。
已至春尾,經了先前一場大雨,香樟樹的枝葉伸展得愈發茂密青翠了。
顧聽南抬手摸了摸那粗糙的樹幹之上的細小“傷痕”。
自定北侯出事以來,這棵香樟樹總算得了幾日清淨。
可她的心卻難得清淨。
今日之後,那撥一下動一下的千年寒鐵算盤珠子,能否平安呢?
……
清晨時分,臨街店鋪中開得最早的便是早點鋪子與茶樓。
去往六部必經的大街之上,此刻人來人往。
一片安寧熱鬧中,忽有身著大理寺差服的佩刀官差開道。
人群紛紛避讓,低著頭不敢亂看。
晏泯坐在一座茶樓裏,憑窗望向街道上此時經過的那一頂四人抬的官轎,語氣閑適地道:“先前是刑部尚書,這一頂則是大理寺的朱廷尉了……”
說著,看向其後緊跟著的一輛馬車,似笑非笑地道:“那……這裏頭押著的,豈非便是我心心念念的蕭節使?”
“看這陣勢,應當是了。”他身後的仆從低聲說道。
“蕭侯啊蕭侯……便是性命安危當前,也一貫是最沉得住氣的,想此前在營洲時,我便是於定力之上輸了他一成。”晏泯說著,“嘖”了一聲:“我倒有些好奇,他這份於棋局之上敢將性命壓上,且能不動聲色與人博弈的定力,究竟是如何磨練出來的?據我所知,他的身世十分尋常,無甚值得一提的變故或際遇……”
那仆從接了一句:“到底是久經沙場之人。”
“也許吧……”晏泯似有一瞬的思索與出神,而後感慨道:“起初於北地布局,倒無所謂他死還是活。如今經了這麼一遭,倒果真不願意看他出事了,如此萬中無一的盟友……你說我怎能舍得輕易放掉呢?”
仆從會意:“郎君放心,各處已安排妥當。”
“先不著急,等審完再說。”晏泯“嘩”地一聲展開折扇,含笑道:“蕭侯唯一的缺點便是過於固執,經此一遭,總該得以認清事實了……”
“郎君料事如神,早知蕭節使入京必有此困。”
“非是我料事如神。”晏泯眼底笑意微淡:“而是這朝廷,這世間,一貫如此,毫無新意。”
同一刻,不遠處的一片民居外,藍青手中提著一尾魚,剛從早市回來。
一路上,他麵色如常,隻偶爾與看似偶然遇見的行人點頭示意,彼此都像是在此居住了許久的熟人。
回到民居內,他推開了一座院門,走了進去,將門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