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是，這人對他真的很恭敬。
亦師亦友的相處了十來年，再硬的心，也會生出些許感情。
直到現在，老領導都忘不了，自己提拔他當科長時，何勝利喝得大醉，哭著對他說：“領導，您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我一個農村考出來的娃兒，沒有背景，沒有人脈，能力也一般，是您一路提攜……”
“嗚嗚，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老領導當了多年的領導，提攜過的後輩並不少。
好聽的恭維話，他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細論起來，何勝利的話，算不得最好、最有文采的。
甚至帶著些許粗糙與淺薄，感覺就像是客套話。
說出這樣話的何勝利，莫名帶著一絲傻氣。
但，老領導看中的卻又恰是這份“傻”。
因為真實！
在何勝利抱著自己大腿痛哭的那一刻，老領導真的感受到了他的感激與依賴。
他的心微微被觸動了一下。
往後的日子裏，老領導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儼然把何勝利當成了自家的晚輩。
這一次的“競聘”，也是老領導在退休前，幫何勝利做的最後一個安排。
有他的麵子，何勝利又不是真的平庸，原本是沒有問題的。
奈何上頭……唉！
“小何這孩子看著挺精明的，怎麼也會因為家事而拖累了前程？”
老領導默默在心底歎息，再一次為自己提拔的這個後輩惋惜。
同為男人，他倒是能夠理解何勝利非要要個兒子的想法。
但，就算是想要兒子，也不能太虧待女兒啊。
明明已經找人幫忙養了，那就好好養。
何勝利倒好，錢沒少花，卻還是跟女兒成了仇人！
現在何家的閨女出息了，連上頭都重點關注。
為了給何家閨女打抱不平，甚至要壓製何勝利。
……原本，這些情況，老領導是不知道的。
但他真的關心何勝利這個後輩，察覺到上頭有意要打壓他之後，便舔著臉找去了自己的老領導。
那位已經去了省裏，之後可能還會再入京，能夠知道很多更為機密的消息。
老領導的老領導知道他的來意，倒也沒有繞彎子，直接說：“身為公職人員，怎麼能公然違背生育政策？”
老領導一驚，還以為是何勝利當年超生的事兒被發現了。
趕忙解釋，“也沒有違反政策，小何家裏情況特殊，在戶口本上，他隻有一個兒子。”
老領導的老領導卻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眼神卻在說——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兒什麼聊齋？
他們這些人，很多都是家裏隻有一個女兒。
難道他們就全都不想要兒子？
不說別人，就是這位老領導的老領導，就隻有一個獨生女。
當年妻子曾經想鑽空子，瞞天過海的“抱養”個兒子，都三個月了，卻還是被他親自送去了醫院。
這位老領導非常清楚，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事情隻要做了，就會留下痕跡。
更不用說，這還是一個大活人呢。
計劃做的再隱秘，隻要仔細調查，都會找到線索。
老領導的老領導是有宏遠抱負的人，斷不會為了一個兒子而毀了自己的一切！
但，他心裏未必就沒有遺憾。
而人嘛，往往都是這樣，自己都不能做的事兒，卻有人鑽了空子，偷偷摸摸的做到了，心裏總會不平衡。
過去還好，沒有放開二胎，即便偷生了，也不敢張揚。
現在呢，二胎、三胎慢慢都放開了。
一些當初為了生兒子而把女兒送走或是遺棄的人，紛紛跳出來尋找親閨女。
他們兒女雙全，他們一家和睦、幸福，而曾經因為政策隻有一個孩子，甚至是失獨的父母，又都是怎樣的失落、絕望？！
老領導的老領導倒不至於妒忌這樣“兒女雙全”的人。
可他心裏也會別扭。
當然，違反政策什麼的，並不是主要原因。
何勝利會被打壓，主要還是被他遺棄的女兒有了出息。
若不是上頭有更多的考慮，可能早就把何勝利夫妻都雙雙免職了！
見老領導是真心關心何勝利，老領導的老領導便提點了一句：“不隻是違反政策，何勝利的女兒被京大麵試錄取了。”
雖然被保送京大不是什麼無比尊貴、稀罕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