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上有些斑駁的痕跡,是水跡,而容知曦也知道,即便容博盡量想讓一切看起來更輕鬆,可是他內心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自己的妻女。
容知曦把信紙折疊好,雙手有些微顫,仿佛那信紙有千斤重,承滿了屬於容博的溫度和寵愛。
她轉頭看向躺在寒冰床上的纖塵,心情有些沉重。她走到床邊,把紫光琉璃環拿了下來,放到纖塵的胸口處,輕聲道:“娘,孩兒會盡力解救雲州浩劫,不想你醒來後依舊為這些事情奔波。”
纖塵為這個蒼生已經犧牲了太多了,她不應該再如此奔波了。
容知曦驅動靈力,把紫光琉璃環中的血魂引出,導入纖塵體內,口中念念有詞,是那咒語繁瑣的解神咒。
纖塵身軀暈開淡淡的金光,那寒冰之息漸漸散去,就像是外泄的靈力回流到纖塵的體內一樣,最後隻剩下那寒冰床透出的寒意。光芒漸散,那紫光琉璃環旋即彈回容知曦的手上,床上那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紅潤,鮮活了起來。
容知曦見纖塵的眼皮動了動,手指也微微動了動,容知曦的心便像破繭一樣,隨著纖塵細微的動作,點點破開。
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陽光了,她在那個虛無黑暗的世界中浮浮沉沉,宛若一縷幽魂,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本以為成為一縷幽魂,就不必再思考了,可在那黑暗之中,她會想容博,會想容知曦,會想他們過得如何,快不快樂。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她才驚覺自己還能思考,已經死了的人,又如何能思考?
一縷眼光潛入她的眼底,纖塵那墨色的眸子宛若黑夜裏的星辰,比這陽光還要奪目,容知曦在一旁看著,屏住了呼吸。
思緒盡數回攏,她在虛無之中滯留了那麼久,可自己曾做過的事,那些曾發生過的事情,卻記憶猶新,還是那個木屋,這是容博親手建的,每一寸纖塵都記得,都是熟悉的。
她感覺到了有人就在她身旁看著她,她緩緩轉過頭,看到容知曦的瞬間,便愣住了。
那雙異瞳經常會讓人忽略了她的容貌,那是一張與自己有六分相似的臉,還有四分,自然是隨了容博。容知曦淚眼朦朧,看著纖塵的時候,又是委屈,又是欣喜,那複雜的情緒寫在臉上,宛若一個小孩子。.伍2⓪.С○м҈
纖塵瞬間紅了眼睛,心被重重地敲打了一下,在腦海中反反複複地想起了當年給容知曦寫信的心情,唇顫抖著開口:“孩子。”
容知曦拉過纖塵的手,又不敢放到自己滿是眼淚的臉上,張了張嘴,想要喊出那個陌生的稱呼,但又覺會不會太過唐突,可見了纖塵那柔和的目光,最終還是開了口:“娘。”
纖塵很久之前,便已經認為自己必死無疑,她從未想過,還能聽見自己的孩子喚自己一聲娘親。
纖塵點了點頭,想要應答,可開口便哽咽,根本無法說話,便隻好沉默著,任由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這一瞬間,悲喜交加。悲,是因為她知道容博為了她,以命換命,已經不在了,喜的卻是,容博把重逢的機會留給了自己和容知曦,讓她們母女相見。
纖塵撐起身子,把容知曦擁入懷中,抱著那溫熱的軀體,想起了當時尚在繈褓中那個病弱的孩子。
“知曦。”
纖塵喚了她的名字,把頭靠在她的肩上,很是心疼。她知道,容知曦能找到這裏,定然已是經曆了多番變故,也曾在生死線上走過,肩上擔起了責任。
“對不起。”
即便是算無遺策,即便知道容知曦會被卷入這洪流之中,她本可以避免,但是這場浩劫,又非容知曦不可。
權衡之下,她還是犧牲了容知曦。
“不,娘親,你做得很好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容知曦抱住纖塵的時候,才驚覺這個人太瘦弱了,摟在懷中便覺單薄,令人心疼。
“知曦……”
纖塵那雙墨色的瞳孔看向容知曦,眼裏藏了太多的事,可她一向不愛多說,所以見過纖塵的人都說,她眉間的憂愁化不開。
“娘,你什麼都別說了。”
容知曦摸了摸自己臉上的淚水,她不想見到纖塵那憂國憂民的模樣,她不是這片土地的王,也不是這片土地的主,她本不該付出那麼多。她擁有推算天機的能力,能力越大,責任變越大,所以她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把這片土地的生死與自己的命數都拴在了一起。
這對纖塵不公平。
“知曦,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纖塵看著容知曦,從她的臉打量到身上,良久才問出了這麼一句話。她從未盡過一日做母親的責任,把容知曦生下不久,她便一病不起,隨後用盡最後的力量去推算,讓容博把容知曦帶到靈虛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