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二人相繼離去,桓儇揚唇輕哂。從屋脊上利落地翻下來,躥進了高台內。四下打量起來。
緊跟在她後麵的裴重熙,倚著柱子抱臂而立。
“這地方視線可真不錯。居高臨下不說還能眼觀六路。”裴重熙朗聲笑道:“想不到這宗師道比溫嵇還要有趣。”
桓儇移步至白玉欄前,眸色漸深,“他未必有溫嵇機敏。雖然三朝元老的身份不容小覷,但是比起溫嵇擅長的韜光養晦來說,他還是遜色不少。”
拂來的春風吹落了滿樹新葉,吹得桓儇發間步搖泠泠作響。
眼角餘光瞥見一隊朱袍內侍正碰著錦盒從下麵走過,桓儇抿唇。不過一瞬功夫,拂袖沿著石階而下。
“溫初月又賜東西給溫家了。”似乎是想起什麼,桓儇步伐一滯。偏首望向裴重熙,“安在長樂宮的眼線告訴我,這段時間溫初月都在靜心禮佛。”
“禮佛?溫初月可不像是慈悲心腸的,指不定兄妹倆又在密謀什麼。”裴重熙忽地伸手拉住桓儇,十指相扣。溫聲道。
瞥了眼前麵走過的宮人,桓儇聲音漸輕,“好在她還不算糊塗,知道依靠本宮。隻是我擔心淇栩年幼會被有心人利用。”
二人並肩走在一塊,垂下來的衣袖遮住了交疊在一起的手。此時要是有一陣風拂過,是可以看見的。
裴重熙素來敏銳,又浸淫朝堂多年。一言便聽出桓儇意有所指,手上力道一緊又鬆弛下來,溫和地眄著她。
二人彼此默契,有些問題並不需要問。
“那日淇栩問我可又想過稱帝。”
聲音極淡,似是隨時都能隨風而去。
裴重熙手上力道再度一緊,眼中閃過一抹藏得極深的痛苦。在桓儇看不見的範圍裏,微微斂眸,斂去了此中異色。
在夢境中令他恐懼的事還是發生了。很多人都沒發現,如今這位年幼帝王,有很多時候並不像先帝,反倒是有幾分成帝的影子。
而他的阿嫵,偏偏又是那麼的……
仿佛是有千言萬語,最後皆化作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裴重熙撫了撫桓儇腕上的佛珠,語氣柔和,“他在那個位置上待久了,會有這樣的問題並不奇怪。反倒是你……要是有機會讓你稱帝的話,你待如何?”
聞問桓儇步伐一滯,看了裴重熙一會。又移目看向搭在自己腕上的手,神色忽而變得幽遠起來。
“你是說那個術士為本宮批的命?紫微式微,太陰長明,女主天下。”桓儇用力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神色寡淡地掃了眼裴重熙。
察覺到桓儇情緒的變化。裴重熙麵上浮起無奈笑意來,沉聲道:“我不信命。我隻是覺得你比淇栩更適合在那個位置上。”
“那個位置冰冷刺骨,絕情絕愛有什麼好的。”
說到這桓儇深吸口氣,伸手揉揉額角。麵上浮現出倦怠來。
似乎是不願意聽見桓儇剛才的話。裴重熙上前一步,抓住了桓儇的袖子。一字一頓冷聲詢問起來。
“若真有那麼一天呢?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你也不願意稱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