呷著笑意的聲音落在耳中。武攸寧望向裴重熙,眼中仍有遲疑。
“我要你同我聯手,不為別的。隻是溫家在一日與阿嫵無益。”裴重熙掀眸望她,“你既然看過信,就應該知道忠武皇帝為阿嫵安排了什麼樣的路。”
藏於家族中的秘密被人知曉,武攸寧一時無言。他的確看過那封信,那日他從公主府回來以後,從父親口中得知了信函的事情。因為擔心信中內容對桓儇不利,故而私拆了書信。可是他沒想到書信內容居然是要武家、謝家等長安世家擁立桓儇為帝。
“可那封信已經被大殿下所燒。”說著武攸寧撩衣一拜,“我為大殿下一手提拔,自當為大殿下肝腦塗地。隻是您也不知道溫家是陛下外祖家,若我們貿然動手會不會讓陛下不快?”
聞言裴重熙輕哂,“這不重要。自古外戚者有幾人能長久?除去溫氏,才能讓阿嫵順利登基。”
沒了溫家作為後盾,而桓淇栩又年幼。憑著忠武皇帝留下的遺旨和桓儇的功績,要桓淇栩禪位於她,自在一念之間。
“那幾人已經悉數在大理寺牢中,下官會盡可能地讓他們盡快開口。”武攸寧斟酌著道。
“此事你盡快去辦,要他們咬死溫家。”垂首看了眼腕上紫檀佛珠,裴重熙斂眸,“另外留意一下陰登樓那邊的事,他在江淮勢單力薄,隻怕寸步難行。”
“喏。”
令庶仆帶武攸寧離去,裴重熙盯著已經闔上的門扉,神色莫名。俊朗的麵容上浮起一絲譏誚,低頭看看四周,唇側上揚。
等翟長孫將桓儇病倒在華州的事情,傳到長安時已經是第二日。而奉令趕往華州的朱天和謝長安幾乎是同時抵達刺史府,二人並無太多交集,得知對方是裴重熙派來的,點頭示致意後便不再過問。
眼下桓儇還未蘇醒,謝長安遂帶著趕來的韋挺等人前城中查看情況。
如今的鄭縣當真應了那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隨處可以看見被草席裹著等待拖走的屍體。
這一路來所見的場景,實在是觸目驚心。
鄭縣內毫無生氣可言,之前因為連日大雨根本沒辦法重建工事,如今瘴癘橫行更是讓工部和都水監的官員無計可施。因朝廷旨意騰出來的廟宇災棚裏也是人滿為患,就連城中客棧也被征用做安置災民的地方。
城中的一處客棧前,隻見婦人正抱著幼童坐在門口,婦人的手指塞在幼童嘴裏。幼童閉眼吮吸著手指,他裸露在外麵的肌膚上已然長出了大片的紅斑。
“有人出疹子了。”不知道是誰在人群裏喊了一句。
聞聲而來以白巾掩住口鼻的衛兵,伸手在女童額頭上一摸,和同僚對視一眼搖搖頭。在周圍人的驚叫聲中,不由分說地扯著母女要把她們往外趕。
那母親麵上浮起駭然與驚慌,茫然下隻能抱著孩子不斷地衛兵磕頭。氣若遊絲的女童睜開眼看看四周,喚道:“阿娘我要喝水。”
“好好,阿娘給你找水喝。”說著婦人拭去麵上淚水,把手指塞進女童嘴裏。
女童在滿足在閉上了眼,原本抓著母親衣裳的手,也無力滑落。周圍呼喊趕她們走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可那婦人卻似若無覺,抱著女童跪坐在地上,眼淚從眼眶中迸出,似乎是想以此作為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