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華州的時候,她考慮過很多問題。薛君廓功勞甚廣,在華州經營多年不說,在騎官軍中也是頗具名望。
想要從明麵上克製他沒那麼容易。在華州勢力錯綜複雜的情況下,她隻能盡可能地把局麵控製在自己手裏。比如利用翟長孫去牽製薛君廓。
翟家並非大族,作為庶族出身的進士,翟長孫成為宦門新貴到如今一方刺史,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已經是很不容易。
也因為如此,他必然會有自己的局限。身有局限的他,才容易成為傷人的利刃。
不過她唯一沒想到的就是翟長孫居然會是裴重熙一手安排的。
在華州這個地盤上,瞧上去並非勢均力敵,但是他們一個手掌騎官軍的背後是皇家姻親,而且在朝中汲汲鑽營多年,另外一個雖然是庶族出身,但是掌著華州的民生軍政,因為攀上了權傾朝野的裴重熙,也尊定了他在華州的地位如何。
雖然已經明白了桓儇的意思,也知道她不想大動兵戈,但是他還不想過早表態,畢竟他能走到如今的位置離不薛家和溫家的扶持。思付一會,遂問道:“大殿下言之有理。但是盜寇狡猾,若是朝廷不能鎮壓叛亂,隻怕日後都會有人效仿魏刀兒行徑。屆時朝廷又該如何?”m.X520xs.Com
“按律自當嚴苛以待。但以眼下的情況來說安撫民心,才是重中之重。將軍戎馬多年,自當比本宮更加明白休養生息的重要下。掠民鎮民於朝廷無益。”
聽著桓儇的話,薛君廓皺眉道:“臣知道大殿下您愛護百姓,臣也不忍心對百姓出手。隻是魏刀兒乃是一方地痞,今日朝廷放過他。他未必對朝廷感激,恐怕他日也會尋得機會背叛朝廷。臣還有軍務在身,就不打擾大殿下休息,告辭。”
說完薛君廓轉身就走。
捧茶徐徐飲下一口,桓儇不緊不慢地開口,“將軍莫不是忘了薛靖衡是怎麼死的?當日河東的情形和如今華州的情形大致無異,可薛靖衡最終慘死獄中,而幕後者繼續逍遙。將軍想要效忠家族,可卻忘了百姓。人心不安定朝廷何來安穩?天災已經讓人心不定,非得再增以人禍麼?他們也是有父母妻兒的。”
溫和嗓音落下,換來的是薛君廓的靜默。他在門口站了一回,轉身離去。很顯然,這事沒談攏的餘地。
低頭掃了眼,紋絲未動的茶盞。桓儇目光玩味地勾唇一笑。起身踱步至窗前,推開窗戶。藥草味混著焚燒時產生的煙塵氣,一塊飄入鼻間。
今日的日頭實在是不錯。隻是不知道遠在長安那人過得如何了?想到這桓儇轉身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下。誰言生離久,適意與君別。衣上芳猶在,握裏書未滅。腰中雙綺帶,夢為同心結。常恐所思露,瑤華未忍拆。(注:出自南梁蕭衍《有所思》)
書成墨幹,逆著光飛進來的白鴿落在窗框上。由著桓儇把信放入它腿上的信筒裏,旋即振翅高飛。
等白鴿飛過太極宮重重屋脊,落在中書省公房的窗框上時已經時近傍晚。
正在聽裴重慧念奏抄的裴重熙,抬頭望著白鴿。唇側傾笑,他一招手。那白鴿就飛到了他腿上,烏溜溜的眼珠一直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