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園中亮如白晝,雷與雷之間再沒有任何間隙,以阮瑤竹為中心,交織出一片瑰麗變幻的電網,將一切都染成了亮白色。
轟隆隆隆!
天地震蕩不休,雷鳴聲響成一片、連綿不絕,像是巨如山嶽的車輪從天空碾過。
李青山昂首仰望,如此天地之威,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震撼。
阮瑤竹情況卻很不妙,她不僅要應對普通劫雷,還要時刻警惕那柄劫雷凝兵所化的二尺小劍的突襲,需要全心貫注。
但隻見麵色變幻不定,時而眉頭緊皺,像是在承受莫大的痛苦;時而麵露笑意,仿佛忘了自己身處險境,感受到了莫大的歡愉。
一不留神,電光一閃,小劍從她右脅劃過,帶出一連串血花,立即便蒸發殆盡。
她若不是在關鍵時刻扭轉腰身,閃了一下,幾乎要被橫空腰斬。她既不想晁天驕那樣會專門煉體,又沒有李青山這樣的神魔之軀,損毀的肉身幾乎不可能恢複,最好的結果也無非是一個“屍解仙”。
李青山知道,她正在承受著“五陰魔”的侵襲。
五陰者,色受想行識。
色為色身,為一切心魔之根本,也是人之根本。
“吾有大患,及吾有身。若吾無身,吾有何患。”
人的一切憂患都來源於這一具身軀,也是憑借這具身軀來感受酸甜苦辣,再生出諸般悲歡喜怒,再有一切言行舉止。
而人的一切言行都會作用於這個世界,並得到來自世界的某種反饋,這“一來一往”便最終構成了對世間萬物的認識。
陽神轉化為元神,如同是蛋黃化成了雛雞,人的“色身”將有本質變化,必會連帶勾起“受想行識”的變化,合起來便是所謂的“五陰魔”。
這是她的心魔,誰也幫不了她。正如沒有任何人能替你度此一生。
本來在渡劫之前,一定要沐浴焚香、安定心神,令自己身心合一,調整到一個無悲無喜的完美狀態。
然而人世無常,阮瑤竹卻偏偏經曆了諸多變故,想要一個平常狀態都是奢望,心神不寧、五陰熾盛。
於是乎,她一會兒覺得酷熱難耐、汗出如漿,把衣裙都浸透了;一會兒又覺得寒意刺骨、渾身發抖,恨不能再裹上三層棉襖;一會兒覺得渾身有一萬隻螞蟻爬來爬去、奇癢難耐,忍不住想伸手去撓;一會兒又像是被千刀萬剮,痛不欲生。
如果隻是痛苦的話,反而較為容易忍受,痛苦到極點就是麻木。但往往在她寒冷到極致的時候,忽而一陣春風拂麵,暖洋洋的不能更舒服,渾身的骨頭都酥軟了;在口幹舌燥的要龜裂噴火的時候,忽覺一縷冰泉從喉嚨中滑過,舒爽到幾乎要呻吟起來。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這其中的無常變化才最令她難以承受,不由引發了悲歡喜怒、無窮雜念,哪裏還能專心致誌的應對劫雷。
正是“由色生受,由受生想”,既然有了身體,便不會沒有感受,既然有了感受,便不能沒有念想。
這一切,李青山都曾經曆過,明白這都不是最可怕的,一旦她“由想生行”,渡劫幾乎就算是失敗了。
就比如方才,劫雷凝兵來斬殺她時,如果她的行動不受控製,稍有遲滯,立即就會被腰斬。喵喵尒説
而“五陰魔”一旦進入“由行生識”的最後階段,無論有沒有劫雷她都必死無疑。
因為真正恐怖的敵人永遠不是來自於外,而是發自於內。一旦她的意識為心魔所控,立刻就會走火入魔,積修千年的法力便會完全失去控製,變成一顆大炸彈,把她炸的灰飛煙滅。別說修成“屍解仙”,就連轉世輪回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