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渡口,西風正烈。
桃花早已落盡,隻留一片枯木。
一個落拓的中年男子站在風中向北望去,眸中閃過刻骨的仇恨。
他其實還很年輕,隻是臉上憂愁的皺紋,鬢角滄桑的白發,讓他顯得十分蕭索。
他永遠無法忘記十五年前,那是他人生中最歡喜的時刻,也是最悲痛的時刻。
在他大婚的那一天,被奪走了心愛之人。
“李青山!”
他忍不住低聲念出這個名字,仇恨令他渾身一陣戰栗,或許還有深邃的恐懼,這並不算是怯懦,那個魔頭!妖星!可以使天下任何勇猛無畏的人感到恐懼,亦可以止住無知小兒的啼哭。
想到這裏,他摸了摸懷中一根斷骨,那本是他的一根肋骨,現在刻滿了的咒文,手指在骨上摩挲,他清楚記得上麵每一個符文的圖案,因為他足足犧牲了七根肋骨才將之煉成,最終也隻能使用一次。
這殺人骨乃是族中的不傳之秘,需要煉製者親手剖開自己的皮肉,在骨頭上刻滿符文,再在體內蘊養七年,從體內取出之後,還需祭祀七年,才算是煉成了。
將一股怨毒之氣凝於其中,殺人於無形,隻要遙遙一指便能咒殺敵人,敵人縱然有絕世武功也難以幸免。
但這殺人骨很少有人煉製,若非有深仇大恨,誰能下得了這個狠心等上十四年時間。而若是專心習武,說不定十年就能報仇雪恨。
但他現在的對手,那個大魔頭。不是憑任何武功能夠戰勝的,唯有憑借這殺人骨,才有一線希望。
心中又浮現那張嬌顏,仇恨蓋過了恐懼,默念道:
“十五年了,已經整整十五年了,我烏桓一定會報此奪妻之恨!”
“喂。那邊那個,你走不走!”
一個披著蓑衣的船夫站在船頭。向著烏桓一聲大吼。
“走,走!”
烏桓嚇了一跳,這一聲吼包含先天真氣,猶如驚雷一般響亮。對方竟是先天高手。難道是遇上了隱遁江湖的風塵異人,將所有仇恨恐懼都壓下,上前拱了拱手。
“先天了?”船夫摸著一臉絡腮胡子,上下打量著烏桓。
“嗯!”
“北上是要做什麼?”
“想加入天下會,渡河多少錢?”
“哈哈,上來吧,不要錢。”
烏桓登上渡船,問道:“兄台也是天下會中人?”
“那還用說?”
船夫自豪的道,撐杆在河岸一點。渡船便向河心飛渡,此時剛過了秋汛,河水正是湍急。一根竹竿落在河中,便猶如中流砥柱,顯出一身非凡武功。
“兄台如此武功,何以在此做船夫?”
“當然是賺錢養家。”
“賺錢養家?”烏桓覺得匪夷所思,先天高手怎麼會缺錢。
“王爺和會主說了,不勞而獲最是可恥。不要以為懂點武功就自以為有什麼了不起,可以讓人供著養著。我們天下會中人要從群眾來到群眾中去,用自己的武功為人民群眾服務!”
船艙中頓時響起幾聲叫好聲,不愧是天下會,不愧是俠王爺!
“哈哈,大家客氣了,我老爹以前就是劃船的,但他一天最多劃十幾個來回,我隨便就是百來趟,也算是練功了!”
烏桓垂下眼簾:“這魔頭真會收買人心,你這愚蠢的莽夫活該被驅使做這種賤業!”
船夫又望向烏桓:“當然,有什麼圖謀不軌的家夥想要潛入北境,也得先過我這一關!瞧老弟你的模樣是從南境來的吧,聽說那裏的反動勢力格外頑固。”
烏桓心中一跳:“我決不是什麼反動勢力,而是傾慕王爺的俠名,才趕來投效!”
“那就好,不過你就算是我也不怕,王爺說了,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若不是會主仁慈,不想妄開殺戒,早把什麼狗屁世家門派都碾平了!”
“是是是。”
烏桓連連點頭,一來到對岸便躍下船去,急匆匆的向北行去,再也聽不下去船上那些小人對那魔頭的阿諛奉承。
船夫站在船頭,冷冷望著他的背影。
一個行商悄聲道:“趙老大,那個家夥有點不對啊!咱們一說起王爺,他就神色不自然。”
“多半是南邊來的間諜,這種人我見多了,等下我就通報上去,哼,看他能翻起多大的浪來!”
烏桓一路急行,想到自己身處敵境,有些後悔方才的失態。但很快定下心神,他從來沒想過能活著回去。
於是更提高了十二分警惕,隻需要見那魔頭一麵,一麵就夠了!
雖然是第一次到北境,但並不用擔心迷失道路。一條大道直通到北平城下,也就是當年的飛馬城。
天氣已寒,馬上就要迎來第一場雪,但路上車馬往來,仍是十分熱鬧。路旁不時有村落,還連著幾座小城,竟比他走過的中境還要繁華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