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細細密密地下著。
陳鄴眼神灰敗,猶如大火過境,一片荒蕪。
那雙眼睛裏什麼都沒有,隻有密不透光的黑。他在回憶,回憶從前對她的好,回憶從前可曾有過不讓她傷心的時刻。
但是沒有,一刻都沒有。
他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出口。
好像是終於認了輸。
謝寶南擦了擦眼淚,“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從分手那天起,我就決定不再愛你了。”
她離開之前,又對他說:“陳鄴,以後找個女孩,好好對她吧。不要像我一樣。”
他看見她的身影逐漸遠去,卻連留下她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他不配。
範明宇送猴子一行人回學校後,到底是不放心,複又回到酒吧門口。讓他意外的是,陳鄴竟然還站在那裏。
不知道他在雨中站了多久。那樣高傲的一個人,仿佛被抽去了靈魂,迅速地衰敗下來。他從未見過如此頹喪的陳鄴,說是喪家之犬也不為過。
他打著傘慌忙下車,“叔,上車吧。”
陳鄴看他一眼,沒頭沒腦地問:“我是不是不配?”
範明宇一時語塞,好在陳鄴並沒有追問。
到了天誠彙,範明宇不放心,想要送陳鄴上樓。陳鄴推開他,獨自一人,沉默地走進電梯。
家裏一盞燈都沒亮。偌大的屋子,猶如冰封了百年的地窖,冷寂孤獨,沒有一絲生氣。
他莫名覺得,這份孤獨是他該。
走到落地窗前,他從銀色煙盒裏摸出一支煙。點火的時候,手卻忍不住顫抖。好一會兒點燃,他猛地吸了一口,卻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疼。
窗外,大雨傾盆而下,恍如世界末日。
他望著淒冷的雨水,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他想起那一年,他和謝寶南去郊區的村落度假,晚上就住在當地的民宿裏。
老房子不隔音,早上五點多,門外就有村民燒飯洗碗的聲音,還有狗吠和孩子的哭聲。他睡眠不好,一點動靜都能驚醒。而謝寶南卻在迷迷糊糊之中,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後來公司臨時有事,他提前離開,留她一人在村子裏。當晚,她受了寒,高燒不退,在村子附近的診所裏打點滴。
等他忙完工作已是淩晨兩點多,是聽楊秘書說她病了,才又匆匆趕過去。
診所裏,謝寶南獨自一人蜷縮在椅子上,小小一隻,乖巧得讓人心疼。
她的燒還沒退,見到他時,明明病得沒有力氣,卻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你忙完了?”
陳鄴批評她:“生病了不知道給我打電話?”
她溫柔地笑:“我怕打擾你工作。”
他後來想起那一夜,才意識到,她曾這樣體貼地愛過他。
等到愛情謝幕,他伸手去掀幕簾,早已是人去樓空。
一點煙灰落在虎口,陳鄴低頭,任由它灼燒著自己。
在他從不曾在意的那些年年歲歲裏,她懷揣著無言的心事。那時的她,該有多難過呢?
——
五月中旬,學校發出了處分通知,丁亦珊因為在市英語演講比賽中的不端行為,被記過一次。
記過是要列入檔案的,從此她的人生裏有了無法抹去的汙點。
謝寶南聽說丁亦珊因為這件事,去校領導辦公室哭訴了好幾回,百般賣慘、求情,但最終處罰還是下來了。
這消息公布在學校的內網上,全班嘩然。
孫倩驚訝不已,“我沒想到丁亦珊會做這樣的事情。”
誰又能想到呢?人心總是世界上最難測的。
丁亦珊為此消沉了一陣子,每天獨來獨往的。聽說她在宿舍裏時常和室友吵架,室友罵她“神經病”。
演講比賽之後,謝寶南再沒有見過陳鄴,從前準點送達的鮮花也再未出現。
孫倩唉聲歎氣:“哎,看來這個追求者是放棄了。可惜了,以後宿舍都沒有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