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醫院,小航躺在病床上,正在熟睡。床邊,文婉守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小航是個漂亮的男孩子,人也聰明,什麼東西學一遍就會。這樣聰明的孩子,以後長大了說不定可以當一名科學家。可天妒英才,他的生命在查出病情後,忽然進入倒計時。
事情是從四月開始的。
小航莫名低燒,多日不退。直到去醫院做了血液檢查,才確診為白血病。
得知這消息時,宛如晴天霹靂。
文婉這些年過得並不如意。
二嫁的丈夫前些年癌症去世了,後來兒子也出了車禍,兒媳婦跑了,扔下隻有幾歲大的小航。父親離世又慘遭母親拋棄後,小航患上了自閉症。
生活好像被下了詛咒,一樁樁事情撲麵而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偶爾也會想起陳鄴。是不是因為當年拋棄他,所以才要遭受這樣多的懲罰。
這幾年,文婉帶著小航四處求醫,小航的自閉症有慢慢好轉。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航身上,隻是沒想到,如今連小航都要離她而去。
那幾日,小航因為低燒睡不好,夜裏總會哭著低聲呢喃:“奶奶,我難受。”
她抱著他安慰:“乖啊,奶奶在。”
想到這裏,文婉擦了擦眼淚。
一道白光在病房裏亮起,手機設了靜音,隻有一個陌生的號碼在屏幕上閃爍。
文婉摸了摸小航的額頭,確認無事後,握著手機走到病房外。
電話接通,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大嫂。”
文婉怔愣著,在記憶裏搜尋這個聲音,又聽那頭說:“我是阿祥。”
陳祥,前夫陳銘的遠房堂弟。
陳祥目標明確,直接闡明來意,讓文婉在不久後的股東大會上投他一票。
文婉手裏一直握有少量的嘉彙股份。這是當年離婚時,陳銘給她的補償。
這些年,她不曾參加過嘉彙的股東大會,也未曾拿過一分一毫的分紅。她隱姓埋名,是不想和陳家再有任何瓜葛。
文婉拒絕道:“你找錯人了,我早就不參與這些事了。”
陳祥道:“大嫂,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陳鄴做了骨髓適配,結果和你孫子完美匹配。”
文婉似是不敢相信,嘴唇顫抖,“此話當真?”
“自然。”
文婉說不出話,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
陳祥繼續說:“我知道,你去找了陳鄴好幾次,他都拒絕了你。如今,我有辦法讓他同意捐贈造血幹細胞。股份換孫子,是比劃算的買賣。要不要救他,一切就看你了。”
這個條件太誘人了,文婉沒有拒絕的理由。為了小航,她什麼都願意做。
她立刻說:“我答應你,隻要能救小航。”
——
謝寶南心裏裝不住事,和陳鄴在一起的第二天,就向沈曼全盤托出。
沈曼連說了三個“我靠”,“真的下定決心了?”
她點頭,“嗯。”
“不結婚也沒問題?”
謝寶南不答,隻將陳鄴為她擋刀的事情說了。
沈曼驚了,再三確認:“他為你擋的刀?”
像是不敢置信。
謝寶南道:“曼曼,他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
沈曼沉默了很久,才開口:“真是沒想到,他竟然可以為你至此。”
這樣的事,別說陳鄴這樣的人,就是放在尋常情侶身上,也是少見。
難以相信,卻又不得不信,像是一個幻覺,卻不止謝寶南一個人這樣認為。
沈曼繼續說:“如果有個男人,為我連命都可以豁出去,我這輩子也跟定他了。”
她站起來,拍了拍謝寶南的肩,“寶啊,別的我也不多說了。這一次,希望你們能長長久久。”
長長久久,謝寶南不敢想。她要做的,隻是把握現在。
年紀越長,經曆了越多的事情,就越發覺得,人生,要活在當下。
最近陳鄴似乎特別忙,白天很少給謝寶南發微信,有時候晚上才抽出一點時間,跟她視頻一會。
謝寶南聽範明宇說,嘉彙最近遇到了一些危機,處在內憂外患中。
“不過嫂子你不用太擔心,你是了解哥的,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
這是範明宇的原話,謝寶南也深信不疑。
這個男人有著卓絕的能力,當年嘉彙風雨飄搖,他都能力挽狂瀾。如今,自然也不同擔心。
她偶爾問起陳鄴公司的事情,他總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她知道,他不習慣說自己的難處,總是所有事情一人扛。於此,她便不再深問。
陳鄴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謝寶南剛剛從慧譯出來,準備坐地鐵回學校。
“在幹什麼?”他問。
“剛下班。”她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麼,眼睛亮起來,“你工作忙完了?”
陳鄴笑,“今天會議結束得早,我在想,有空陪你吃個飯。”
謝寶南立刻說:“你在家嗎?我現在過來。”
“好,我等你。”
掛了電話,陳鄴對著手機,心裏有些許內疚。這陣子確實忙,連見她的次數都少了。明明剛在一起,卻好幾天才能見一次麵。
手邊放著前幾天拿到的那份適配報告。
其實當時決定去做配型,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沒想過結果。出乎意料的是,沒想到真的適合。
剛得知結果時,他問段思明,小航還能活多久。段思明告訴他,那孩子得的是慢形粒細胞白血病,如果沒有配型,也就是一兩年的時間。
要捐嗎?要去救那個孩子嗎?
陳鄴沒有答案。
心裏的坎過不去,終究是下不了決心。
他如此想著,門口已經傳來謝寶南的聲音:“阿文,阿文……”
陳鄴站起來,走出書房。
還未站定,小姑娘已經撲到他的懷裏。他抱著她,揉著她的頭發:“怎麼過來的?熱不熱?”
謝寶南搖頭,“不熱,打車來的。”
她拉著他坐下,要檢查他手臂上的傷口,“我看看好點了沒。”
衣袖卷起來,露出一條紅色的疤痕。剛剛愈合,這片皮膚的顏色比旁邊的更淺,帶著稍許粉色。
謝寶南看著這條傷疤,想到他為她挨的那一刀,眸色暗下來,心疼死了。
陳鄴捏了捏她的耳垂,說:“都好了,不用擔心。”為了安慰她,又補充道,“段醫生給我開了防止增生的藥。我這完美的身材,可不能留下大疤痕啊。”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故意問:“你的身材哪裏完美了?”
“不完美嗎?”陳鄴深深歎了一口氣,一副遺憾的表情,“真可惜,本來還想用這副身體□□你的……”
謝寶南不吭聲,臉頰登時紅了。
陳鄴靠近,頭探過去,用食指戳戳她的臉頰,“你臉怎麼紅了?”
這個人真是壞透了,明知故問。
謝寶南不理他,低低說了聲“不正經”。
陳鄴今天倒是真的沒什麼精力同她“不正經”。
過去一周,他每天都是半夜兩三點睡覺。昨晚更是忙了個通宵,早上在辦公室裏補覺,勉強睡了兩個小時。精力不夠的時候,全靠咖啡續命。
此時他渾身疲憊,但依然不想睡。難得空下來,想和她膩在一起。哪怕什麼都不做,隻是簡單地待在一起,就很好。
謝寶南不知道他昨晚一夜沒睡。昨晚兩人照常在十一點的時候互道晚安,早上又說了早安。
她從包裏掏出一個牛皮紙袋,說:“給你買的。”
“這是什麼?”陳鄴好奇地接過來,打開,頓時一陣香氣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