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瀆山,添將峰峰頂。
一人負手立著,仰頭看著蒼穹,許久不語,卻是一聲輕歎:
“三萬年了,一模一樣的事,又要再來一遍,真是好輪回啊!”
若是看去,便可知,此人並非他人,正是歸海皓琰,本該歸回南洲的他,此刻卻仍在東洲。
許是於他而言,毋管南洲抑或東洲,千裏萬裏之遙,也不過一念之事。
“你可考慮妥當?”
龍墟殿祭台上,蘇廷已是許久未作言語,黑袍老者見之,淡淡一聲催促。
以他此刻所想,便是蘇廷最終拒絕,為了龍族延續,他也不會任蘇廷離去,何況聽蘇廷語氣,該是已有了赴死的準備。
恍惚間,黑袍老者似看到了龍族的重新振興,恍惚間,他似看到了龍族又如萬年之前,翱翔九天、睥睨八荒那般場景。
蘇廷這才抬眸,定定看向老者,定定問道:
“前輩所言可是真的?隻需我死了,紫兒與璘兒,便會無恙?”
老者點頭:
“自是如此。”
蘇廷又道:
“可否,容我與紫兒,最後一別?”
老者點頭:
“隨意。”
蘇廷顫抖拱手,緩緩起身,一步一定向祭台下走去,步履間,想抬頭看看戚紫,剛迎上她的目光,卻是倉皇躲開,隻是隨眸,看著她身旁的璘兒。
雖生著龍角,周身雖覆滿熠熠龍鱗,卻仍能見,這小兒眉宇之間,與自己多有幾分相似。
此番看去,他也終是確定,這,確是自己的兒子。
愈看,蘇廷眸中愈多喜愛,竟不覺間笑了出聲。
麵龐清秀如他,此刻的笑,卻泛著許多慈愛。
而便是這許多慈愛,卻是讓戚紫瞬然警覺,眼眸也逐漸哀戚,至蘇廷走下祭台,匆忙一步迎上,道:
“該是還有其它出路,萬勿如此。”
自蘇廷浸著慈愛的眸中,她看出了決絕,一種舍身赴死的決絕。
如此,她心中自是不忍。
初時,她本不知自己竟有龍族血統,也不知這層血統為何會突然覺醒,引她入了龍霄域。
但隨璘兒誕生,她才終是知曉。
自己之所以八歲才有記憶,便是因此番隱入人間時,她便是以八歲之態,她與周圍人確多不同,戚無戀並非自己生母一事,她早已得知,但向天心並非自己生父一事,她也是入了龍霄域,才有了徹悟。
覺醒了龍族血統,於她而言,也便是覺醒了所有的前世記憶,她與蘇廷不同,並非是因母親遺落凡塵,與人類結姻,才有的龍族血統,而是因在萬年前,她便是為數不多殘存於世的龍族,數度隱入人間,才得長存於世。
若是自己當初並未遇見蘇廷,並未受戚藍那場李代桃僵的婚禮,或許如今此世,也會如之前所有前世一般,平淡蹉跎一生。卻不想,此世的她,竟是遇上了蘇廷,且因戚藍之故,原本斷不可能有所關聯的二人,卻結成了一生相依。
本不該發生的事,卻是在她身上發生,那誕下這萬年來唯一龍族後裔一事,便是心有震驚,卻已然難以勾起她的驚詫。
與璘兒的壽元流逝之異,她自是知道,也知道其中原因,及破解之法。故而,她自是不願蘇廷來此尋她,不願蘇廷為了她,為了渺然無期的龍族複興,而將自己斷送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