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富好像受了刺激，抱著腦袋瘋狂的尖叫了起來。他雙目暴凸，突然間就像是失去了神誌一樣猛地朝黝黑的湖裏衝去。
“攔住他！！”
孟陽朔開口，可這時已經晚了，趙有富倒牽著李茂金，風一樣的從尹褚身邊路過，衝進了湖裏。
當然，如果尹褚願意的話，他也可以及時拉住這突然發了狂的莊稼漢，但他沒有。
趙有富突然發瘋，路過尹褚身邊時，他翻湧的恐懼情緒竟然溢散到了尹褚身上。
這情緒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尹褚竟然從這個跳湖的人類身上看到了一段久遠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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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世界裏都是雨聲。
用莊稼漢的視角，尹褚看到了小診所外漆黑的天空、以及窗外覆蓋了整個村莊的密集雨點。
煙草的味道繚繞在鼻尖，混合著血腥味，以及女人臨盆時的叫喊。
這一年的趙有富才二十九歲，但他已經迎來了他的第五個孩子。
記憶裏年輕的趙有富正站在小診所的窗邊，沉默地等著許醫生在條件簡陋的病房裏給她的妻子接生。
小診所外是嘈雜的，風聲和著雨聲，電閃雷鳴。
小診所內也是嘈雜的，女人臨盆時的慘叫，剛出生嬰兒的啼哭，和手忙腳亂的器械聲混雜在一起。
片刻之後，尚且年輕的許醫生出來了，戴著滿是血的橡膠手套。
尹褚注意到，記憶裏的許醫生體型修長，還沒有長出多年後的啤酒肚。
“男娃還是女娃？”趙有富抽著煙，沉默地這麼問了一句。
“女孩兒。”醫生這樣答到。
沉默在這個裏裏外外都嘈雜透了的小診所裏蔓延，趙有富抽完了一支煙，然後才沉聲說到：“幫忙打胎吧，麻煩你了醫生。”
孩子已經生下來了，但這個父親卻要求打胎。
許醫生的臉原本是麻木的，此時卻兀然勾起一絲不明顯的笑意，他隻是看著眼前沉默的莊稼漢，輕聲應到：“好。”
醫生轉身又回了產室。
他轉身的瞬間，窗外一陣震動，細聽之下，漫天的雨聲裏竟然夾雜著鋪天蓋地的嬰兒啼哭，這些都是那些剛剛降生就要死去的嬰孩的嘶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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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稼漢的記憶在尹褚這裏一閃而過，等他再次眨眼時，那個相比記憶滄桑了許多的莊稼漢已經投入湖中。
“撲通”一聲，水花濺了他滿身。
由於這陣變故，漆黑的池水突然開始湧動起來。
宋寰宇雖然離得比較遠，但他卻親眼目睹了趙有富跳湖的全過程，在他心驚膽戰的預感之下，湖水不但沒有平息的跡象，反而湧動得更加劇烈了。
森冷的戾氣由湖水到湖麵擴散，灰白色的充氣橡膠圈左右浮動，一股股濃烈的惡臭從湖麵上散發了出來。
“大家小心！”
混亂之中，宋寰宇這麼吼了一聲，池塘邊的孟陽朔、羅刪等人都利落地遠離了岸邊，卻隻有一個人上前兩步，悄悄來到了尹褚背後。
李茂金臉上露出了泄恨的笑容。
他的小眼睛陰險地轉動著，趁亂走到了尹褚背後，手一伸，就把眼前這個貌似孱弱的黑發少年給推進了池塘。
“尹褚！！”宋寰宇焦急的聲音驟然響起。
尹褚一時大意，沒有防備來自身後的黑手。伴隨著宋寰宇這聲淒厲的吼叫，他的身體順著李茂金的力道直直摔進了水裏。
與此同時，模模糊糊的想法在尹褚腦海裏閃過。
——這個人類的聲音，其實還挺好聽的。
——嗯，破音了也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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