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司柏,若你還有一分真心,請善待暮哥兒。”
“再也不見。”
她縱身跳了下去,衣裙在崖邊的風中翻飛起來。
“阿姝!”
詹司柏目眥盡裂,低吼著上前,去抓住哪怕一縷衣袖!
可那些布縷仿佛充滿了她的意誌一般,急切地向下墜去。
他奮力抓去,卻隻抓住了被風旋起來的覆眼白紗......
崖上的風大極了,他手中除了白紗空空如也。
五爺渾身發顫,怒吼著要跳下去扯住她的墜落,拉她回來,抱她回來......
至少,同她一起跳下,護住她,不要讓她摔在崖壁的硬石上,或者墜入翻湧的冷江中......
可他一步都沒能成行,被身後的穆行州帶著人死死地拖住。
“五爺不可!五爺不可!”
他奮力向甩開他們,怒吼著讓他們全都滾開。
可他們扯著他,困著他,就仿佛係在他身上的鐵索,他從前從無察覺,可這一刻,鐵索勒緊了他。
他掙不開,他無法追隨她而去!
“阿姝!阿姝!阿姝......”
她的身影消失了,消失在了懸崖之上,連一縷衣衫都被風旋轉而去。
隻剩下被男人抓在手裏的那一覆眼白紗,在風中飄飛。
崖邊風聲正緊,崖下江水滔滔。
悲痛的嘶吼傳到了對岸,傳到了招安即將談成的高地山莊裏。
有女子從崖上墜落下來,而她跳下之前,長長的白紗覆在眼上,惹著人眼。
“阿姝?!”俞厲難以置信。
他愕然站了起來,有朝廷的官員不明所以地皺了眉。
“虞城王,咱們的招安和談還沒......”
可俞厲顧不得這麼多了。
他盯著從崖邊墜落的人渾身顫抖起來。
下一息,男人突然向外衝去。
衛澤言亦驚訝起來,連忙叫了封林,“快攔住王!”
而他自己攥緊了手,眼中抖出一道不易被察覺的精光。
可一般人哪裏攔得住俞厲,俞厲橫衝直撞而出,徑直撞倒了一旁侍酒的太監。
那太監被撞到倒地,端在手中的酒壺砰地摔了出去。
酒壺滾落,從廳裏一直灑到廳外的草叢間。
在場的所有朝廷官員亦白了臉色,連竇首輔都皺了眉。
有人暗呼,“天爺!那酒可是禦賜的慶功酒啊!”
而端酒的太監幾乎在這話中昏厥過去。
他竟然摔碎了皇上特特賜下的慶功酒!
可這不是他的緣故,是那虞城王突然發瘋衝了出去。
他剛要替自己解釋,誰想灑落在草叢裏的慶功酒,竟然引來了一群停在崖邊的鳥。
那些鳥聞酒香而動,攏共四隻全都飛撲過來。
他們啄著盛滿了慶功酒的零星草葉和酒壺碎片,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隻是這叫聲起初正常,但不過幾息,忽然嘶啞驚叫起來。
眾人驚詫,齊齊向外看去。
誰能想到,方才還在半空盤旋的靈動鳥兒,在喝了那酒之後,忽然抽搐,又在下一息,紛紛倒地。
且每一鳥的嘴角都溢出了黑血。
甚至有一隻,徑直將那黑血吐到了和談廳前的石階上。
朝廷的官員全都驚呆了,竇首輔亦神色發怔。
而暫留廳裏的衛澤言,在看到這一幕時,冷笑了出聲。
“禦賜的慶功酒有毒!你們朝廷竟想假借招安,行暗殺之事!卑鄙無恥!”
他說完,一把抽出了一旁侍衛的佩刀。
“不要招安!造反!造反!”
抽刀仿如號角一般,俞軍紛紛抽出刀來。
俞軍亮出了刀劍,朝廷官兵亦不甘示弱。
原本已經到了慶功地步的招安和談,仿若冰山一般,瞬間崩塌殆盡。
廳裏在一瞬間廝殺開來。
竇首輔仍坐在那裏。
有人來拉他,有人要護他離開,他並未動分毫。
隻是看著那毒酒喃喃。
“難怪皇上讓老夫前來招安......是想讓老夫死了幹淨,免得說出那些實話......而我死了,朝廷損失首輔,又有誰會想到皇上身上?
“可惜,這毒酒竟沒能起效......哈哈.....皇上失算了......”
和談廳裏廝殺陣陣,竇首輔笑到不行,甚至衛澤言指揮人前來將竇首輔擒走。
竇首輔便主動起了身。
“太好了,快把老夫捉走吧!快點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局勢陡變,朝廷的人看不懂竇首輔到底是何意思。
有人在與俞軍的廝打中倒地,有人舉手投降,還有人奪出一條命跑出去,奔向對岸報信。
“招安敗了!俞軍反了!”
隻有俞厲仿佛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一樣。
他發足狂奔地向崖邊跑去,可一層一層的院子擋住了他,一道一道的門減慢了他的速度。
妹妹從視野裏消失了,他在某一座門前驟然停住腳步。
封林衝上前來扯著他,“朝廷禦賜的酒裏有毒!他們不想招安!我們快走!”
可俞厲卻在這話裏,忽然落下淚來。
“有毒?!”
“所以我妹阿姝,這是用跳崖給我示警!用她一個人的命,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
他突然嚎啕大哭,“阿姝!阿姝!妹妹......”
封林亦濕了眼眶。
誰能想到,朝廷的皇帝並不想招安,哪怕是要連首輔和朝臣一並毒死,也非要害死俞厲,害死俞軍的首領!
沒人能想到,皇帝能做到這一步......
而慶幸的是,俞姝告訴了他們!
她在最緊要的關頭,以身死示警了他們!
可是越是如此,俞厲越是心痛難忍。
“可我的阿姝怎麼辦?從那麼高的懸崖跳下來,她自己怎麼辦?!”
他說著,已顧不得許多。
“我要去找阿姝!我要去找阿姝!”
他一拳擊開了眼前最後一重門,如同滾雷一般飛奔而出。
“阿姝!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