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不由往城樓各處瞧了過去。
夜色已深,他瞧不清楚,也再沒能分辨出剛才驚鴻一瞥看到的人。
“阿姝......”他喃喃。
難道是他在那一瞬看晃了眼嗎?
有將領過來問了他一句。
“五爺,兵部給的命令,若咱們能奪下楊城就再好不過了,要不要趁此士氣大振之機攻破楊城?”
男人聞言笑了一聲。
“我隻替行州護住楊城和津州,此戰結束,我便離開,至於兵部命令如何,與我並無關係。”
換句話說,他不會再替朝廷賣命。
朝廷的將領皆驚詫。
男人說完,最後看了一眼昏暗的城樓,揚鞭打馬返回了津州。
現今戰事緊張,楊城不可能開城門,他同樣無法進城一探究竟。
等過些日戰事消停,他一定要去楊城弄個明白。
那一定是他的阿姝,對不對?
*
楊城。
俞姝晚間沒吃什麼東西,她脫下重甲洗了眼睛,看向水盆裏的時候,驀然想到了暮哥兒。
隻是在想到的一瞬,眼中有晶亮的淚珠滾落下來,落進水盆裏,發出滴答的響聲。
這些年暮哥兒在定國公府,怎麼樣了?
......
遠方的戰場。
俞軍和朝廷官兵暫時休戰。
俞厲接到了楊城來的急報。急報是幾日之前賀激被勉軍重傷,請求支援的稟報。
他聽到急報便皺了眉,當即叫了衛澤言到帳中來。
“楊城危矣,你前去支援。”
楊城是兵家必爭之地,起初俞軍從朝廷手中占下楊城,破費了一番功夫。
衛澤言也覺得此事棘手,但這已是幾日前的急報。
勉軍一戰重挫俞軍,定不會等著俞軍前來支援再開第二戰。
衛澤言不看好。
“就算我此時去了,隻怕也晚了,我們還是集中精力繼續向京城進攻,楊城就算破了,也還有再收回之日。”
他說得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朝廷鎮守京城這道防線的兵,算是如今朝廷最精銳的兵了。
盡管俞厲親自上陣,也與對方鏖戰數月。
“我們不急於眼下,還是楊城比較重要。”
俞厲還是傾向於讓衛澤言親自過去,但衛澤言更看重破了朝廷攔在京城外的防線。
正在此時,忽然又有虞城消息抵達。
這一報可把俞厲驚到了。
“什麼?!阿姝竟然親自請戰去了楊城支援?!”
他雖知妹妹從前跟隨他作戰,並不是紙上談兵之輩,但阿姝這三年一直在王都別院養病,連虞城都沒去過,竟然在此時去了楊城。
戰況緊急,萬一楊城被破可怎麼辦?
俞厲臉色瞬間變了。
衛澤言一眼瞧見他的臉色,便覺不好。
他立刻應了俞厲方才之命。
“王不要擔心,我現在立刻過去......”
話音未落,便被虞城王打斷了。
“你不必去了,我親自去!”
言罷,立刻點兵點將,親自帶著人前去楊城支援。
衛澤言一陣頭暈目眩。
今次與朝廷的戰事並非緊急,但若是緊急,他想這位王也會先顧著自己的妹妹吧?
畢竟在他眼裏,這世上唯一的血親胞妹最為重要.......
但,這又豈是一個要成為開國皇帝的人,該有的作為?
衛澤言按不住俞厲,隻能眼看著俞厲飛馳而去。
*
楊城在望,一切穩如平日。
俞厲疾馳而來的時候,城牆都已修補大半,而對麵的勉軍將領付戚重傷,一時半會沒有了再戰之意。
俞厲大鬆了口氣,進了城便直接尋了妹妹。
彼時俞姝正在看望受傷的士兵,看到俞厲來了大吃一驚。
“哥哥怎麼突然到了?!”
俞厲也急著前去瞧了她,見她處處穩妥,再沒受半點傷,除了眼睛上又覆起了絲帶。
俞厲已經聽說她聯手朝廷擊退勉軍的事情了,忍不住笑道。
“我的阿姝就是不一般,一出手便救楊城於危機!不過可把我嚇到了!”
他說著,叫了妹妹尋一安穩地方說話,忍不住問她。
“你怎麼突然從別院出來了?病都養好了嗎?我以為少說也要到明年開春,天暖起來,你才能好利索。”
俞厲很擔心,俞姝同他笑笑,說沒事了。
“養了這麼久,早就好了,隻是平日犯懶不願見人罷了。”
她說到這裏,神色嚴肅了幾分。
“這一次,我本也沒想出來。但聽聞哥哥竟然沒有將領可用。說起來,調賀激對戰勉軍便十分不適合,他畢竟是袁王舊部,對勉軍難下狠手。”
說起這個,俞厲也頭疼。
原本是用賀激對戰朝廷兵馬的,但是賀激深恨朝廷殺了袁王,用兵過於猛烈。
力道太重也會有反噬,所以才打發他鎮守王都虞城。
俞厲歎氣,“若不是沒人了,我何至於此?”
俞姝越發嚴肅了神情。
“那哥哥就不想著化解之辦法?哥哥手裏城池有限,尚不覺得,以後地域擴展,總要應對。”
這件事的根源還是袁王舊部太過抱團,又對朝廷深惡痛絕,那些投誠的朝廷兵將他們很難接受。
而俞厲就是靠袁王舊部起家,他們亦信服他,若是傷了這些人的心,一來俞厲下不去狠手,二來也怕損傷了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