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考駕照這事,亦慧苦口婆心地,勸了亦可好幾次。本來她都死心了,打算絕口不再提,但今日,她不得不又討人煩地說起。
果然亦可道:“姐,你不用明著暗著,催促著嘲諷著,讓我去考駕照。”
“為什麼不考?”亦慧明知故問,“三月份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你若是那時候聽我的,現在可能就拿到駕照了。哪裏用搭地鐵,遇見瘋子?你這手臂上的抓痕還好沒見血,若是見了血,那肯定要去打破傷風的!”
“哪那麼容易考呀,現在的考試和以前不同,難得多了。我一個同事,男的,他都補考了好幾次,才考過……況且我家出門就有地鐵,很方便,不塞車,又可以玩手機或睡覺。我可不想做馬路女殺手。”
“這考駕照又不是撒尿,和男女有什麼關係?誰告訴你,男的就比較擅長,女的就是馬路殺手?”亦慧臉色嚴肅起來。
亦可見狀,趕緊嬉皮笑臉地撒起嬌,“好啦,現在天氣都熱了,學車更辛苦了,到時候曬得跟個黑炭似的。我的皮膚本來就沒姐白,到時候更黑了。等秋天,天氣涼了,我就去學,冬天正好考試。考不過,還有明年春天。好不好?”
亦慧知道這是亦可的緩兵之計,但她看著亦可那張諂媚的臉,隻能歎了口氣,說:“隨你便吧。”
她在妹妹身上看到許多她下屬身上的臭毛病:不上進、怕吃苦、愛拖延、借口諸多。真奇怪,若亦可是她的下屬,早就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可如今她看著妹妹的笑臉,卻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
本來她還準備了一大套言辭,想要好好教育亦可一番。
比如,雖然地鐵方便,可總歸有半夜停運的時候,自己開車,隨開隨走,這便是一種自由;比如,亦可你在汽車經銷商公司上班,會開車的話,在公司中的職業選擇麵更廣,不做後勤,還能轉做銷售;即便跳槽,不幹這行,駕照也是職場上一項非常重要的技能……
這些話,如今都被亦可的一個撒嬌給堵回去。
亦慧很少有話頭被人堵死的時候。即便有,那也是戰術閉嘴。她腦快嘴快,在大學時便是辯論隊的C位。但這份實力,在亦可麵前毫無用武之地。
每當她想要教訓下妹妹時,一麵對妹妹的那張笑臉,她的心便立即變得溫柔起來。這份溫柔,獨一無二,連兒子諾諾,都很少能體會到她的這份溫柔。諾諾不是不討人喜歡,相反的,他比一般小孩更加成熟、懂事。可每次麵對兒子,亦慧總會提醒自己,這是男孩,需要她嚴厲一點的愛。
她突發奇想,若諾諾是個女孩,不知道她如今會怎麼養育她,會不會被小女孩吃得死死的。但她很快就明白,不會了。因為她對妹妹的愛,是她作為一個女性所滋生出的第一份母愛。
這份母愛,在她少年時冒出,從此便不再枯竭,並且也比後來的第二份母愛更加醇厚。
泉眼是何時被開鑿的呢?
或許要追溯到幼時,那時母親還是地方戲戲劇演員,偶爾有演出需要出差時,就把她們姐妹放在外婆家,和表妹表姐們一起生活。孩子們太多,大人總會偏心。大人一偏心,亦可就會受委屈,隻得靠她來保護。她年長亦可六歲,長姐如母,就那樣變成了小媽媽。
可妹妹又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思進取的呢?是因為和夏棟交往、結婚,潛移默化下變得懶散?不,或許是在更早之時。在父母離婚的時候,她決定留在父親身邊,讓母親帶走妹妹,去新家庭生活。父親沒用,母親才會和他離婚,既然這樣,那麼母親新找的丈夫,一定是很“有用”的吧,那樣的話,妹妹跟著過去,生活會比在父親身邊,好過許多。或許從那個時候起,姐妹倆前進的方向與腳程,便有了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