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頭出了房門,估計快醜時了吧。屋外一片靜謐,夜風中有些樹木草葉暗影重重。“說吧。”我淡淡開口,沒有轉身。
“……”
“難道你跟了我一個晝夜,就為了來這吹夜風?”
沉默片刻後,一個曾經再熟悉不過的男聲低低響起:“……你知道我跟著你?”
“是,從在山裏就知道了。”風係異術者總是對風聲特別敏感,哪怕隻是一點點異動,都逃不過我的耳朵。一直讓他跟著,一是想知道他要做什麼,二是,那天看到殷子離……想知道其中有什麼蹊蹺。
“……”
身後又沉默了。周圍靜得聽得到夜風吹過樹枝的呼呼聲,偶爾有受驚的鳥雀起飛時翅膀震動的聲音,還有,兩個人的呼吸聲,緩慢中帶著某種壓抑的情緒,快……壓得我透不過氣了。
“你……”我受不了了,猛地轉身,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被擁進一個令人窒息的懷抱中。緊緊環著我的手在不停地顫抖,並有越勒越緊的趨勢,頭頂是帶著哽咽的聲音:“太好了,你還在,蠱毒解了嗎,你真的還在,太好了……”一直,簡單地重複著這幾句。肩頭,感到了一滴濕意,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一時間,真是莫名其妙,這是演哪出?當初給我下蠱毒的,逼我跳崖的……不就是他嗎?他死命的抱著我,好似想把我揉進他身體裏那般用勁。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不想對他用術法。拚命推開他一點,好不容易擠出一點聲音:“是,我還在,不過你要再這麼抱下去,我可就得在陰曹地府了。”
“啊?對,對不起。”聽到我的聲音,他仿佛如夢初醒,嚇得立刻鬆開我,倒退三步,就像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
又是一陣靜默。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直盯著我,好像深怕他一眨眼我就會消失似的。而我……
在這之前,盡管我有意逃避,卻還是不自禁想過很多次,再見到眼前這個人我會怎麼辦。是恨得立刻衝上去使出十八般術法招待他,還是表麵言笑晏晏暗地再使計陰謀陽謀,再或者,是雲淡風輕一笑而過?真到了見麵這一刻,我才知道,都不是,而是,手足無措。
是的,看著他比三年前不知憔悴了多少的臉,那同時帶著狂喜和悲絕這兩種矛盾情緒的眼神,剛才的擁抱,哽咽……眼淚。忽然間,就那麼,不知所措。
“夜兒……”漠然對視良久,他開口,聲音暗啞晦澀,帶著不確定和小心翼翼。
我突然莫名的煩躁,猛地打斷他:“公子貴姓?”
“我……”他手足無措地別開眼,“你不是知道嗎?”
知道?暗自冷笑,知道子離這個名字,這是你的嗎?“你有告訴過我?”
“這麼說,你知道了……對……我沒告訴過你”頭又低了下去,眼前是他的發絲,耳邊是他的喃喃自語,“對,我沒告訴你……如果我早告訴你,早告訴你,我們,我們就不會……”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走吧,以後再見就是陌路!”我突然回想起三年前那個會跟在我身後一口一個叫主子的小廝,轉眼,物是人非。
直直經過他身邊,不再看他一眼,衣袖卻被拉住——“不,不,夜兒,別走。我說,我說,我叫,殷子涵。”
殷子涵?有意思。定住身,沒有回頭,隻聽他頓了頓,語帶苦澀地繼續說下去:“聖主……就是子離,是我哥哥。”
哥哥。
如此,便都能解釋得通了,隻怕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受殷子離指使吧,殷子離,終是不想讓我好過。突然有點好奇,到底發生過怎樣的事,是怎樣的恨讓他叛離五聖宮,殺了聖女,還這樣不折手段地想盡辦法折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