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聽到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申妙綾動作微頓,回頭看去。
燈火掩映下,有道身影分外熟悉。
“阿爹!”
申妙綾終於肯放過雲殊華的袖子,提起裙擺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去,撲進申柘的懷裏。
“阿爹,您終於回來了,女兒好想您啊。”
申柘慈愛地撫了撫申妙綾的背脊,剛想說些什麼,忽然想到旁邊還有景梵在看著,難能的有些不好意思,遂將懷裏的女兒扶正,偏過頭道:“仙……公子。”
卻見景梵那雙寒潭一樣的眸子,正凝著前方。
隔著往來絡繹不絕的遊人與叫賣的商販,雲殊華也看到了他,兩人在熙攘熱鬧的大街上對視,心神為之一震。
雲殊華像被定在原地一般,呆呆地望著景梵。
他……是誰?
記憶中,好像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個人,如若從前認識,他定然不會不記得,畢竟此人的氣場過於強烈,麵容又如此出眾,叫人想忘記都難。
可是,為什麼潛意識會覺得這個人……很親切呢?
幾乎是下意識地、控製不住地想湊上去同他說話,親近。
思及此,雲殊華被自己無禮的想法嚇到了,一時震驚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對方,不知作何反應。
對麵的景梵卻好似不在意他如此直白且露骨的打量,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雲殊華這才回過神來。
“殊華,還在那裏愣著作什麼,快上前來,”申柘喚他的名字,對著兩個晚輩說,“這位是為父自五域仙盟請來除魔的景公子,可是要幫渚地一個大忙,還不快快問好。”
隨後,他又對著景梵將兩人引見一番。
申妙綾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雲殊華,後者覺察到她的視線,也收回眸光看她。
兩人一齊明白過來,原來此人是一名道修。
這麼好看的一個人,竟然不娶妻不生子,甘願終生修道,真是奇怪。
這想法甫一湧上申妙綾的心頭,登時叫她想起了雲殊華。
雲哥哥失憶之前……不也是這樣的麼?
申妙綾有種不安的感覺,遂轉身再度去看雲殊華,見他與景梵兩人表情自然,看上去並不像熟識,
那不安的感覺才慢慢歇下。
不過,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長相如此驚豔的男子,便沒忍住多看了一會,可這位景公子看上去很冷淡,好像不愛與人說話。
最後還是雲殊華先開了口,俯首示意道:“……景公子。”
申妙綾也跟著問了好。
雲殊華站直身子,便自覺地退到一邊,等著申柘發話,乞巧節逛到這個份上,也就沒有過下去的必要了。想來再過不久,申柘便會帶著大家回府。
他站在那裏乖乖地不說話,餘光卻總是忍不住向景梵身上瞟。
偏偏每次偷看都能被這位景公子發現,見他似笑非笑地回看自己,仿佛能看穿自己一般。
今夜的自己實在是有些奇怪,雲殊華暗自惱著,閉了閉眼,決定恪守禮節,絕對不再做越軌的舉動。
可是一閉眼,加快的心跳便放大十倍,擾亂他的思緒。
雲殊華探出手輕輕撫了撫胸口,麵色一滯。
心跳得更快了,這是什麼意思?
“綾兒,今夜為父沒有打擾你與殊華遊街吧?”申柘慈祥地笑了笑,對滿臉通紅的女兒打趣道。
申妙綾麵上顯出一絲羞窘,旋即朗聲說:“才沒有,阿爹您若是不來,我和雲哥哥也要回去的。”
幸而阿爹及時出現了,要不然,她還不知如何勸住雲殊華不去那些花柳巷呢。
申柘點頭,轉身看著景梵:“想來景公子是今日才到渚城?”
兩個年輕小輩抬頭看過來。
景梵垂眸:“正是。”
申柘察言觀色,乘勝追擊道:“那景公子不妨隨我們一同走走,今日正逢乞巧,街市天明才歇,能散散心也是好的。”
他本來不抱多大希望,沒成想景梵略微思忖一番,沉聲道:“渚城街景繁華,遊人如織,的確值得遊覽。”
“有勞幾位帶路了。”
這便是同意了。
一旁的申妙綾聽了,眼前一亮,拉著父親開口:“那我們走吧,帶景公子好好看一看渚城。”
四人便順著這條街巷走了下去。
如此不倫不類的組合,弄得雲殊華心中有些怪異。不過他到底沒說什麼,跟在父女身後一直走,話也變得少了些。
夜深以後,行人較之先前又多了不少,申妙綾不時碰見什麼新奇好玩的物什,纏著父親給她買下,
走到後麵,幾人竟走散了。
雲殊華與景梵並肩而行,心裏頗為緊張,走了許久,才聽見身邊人低沉好聽的嗓音。
“雲殊華小公子,你可知你帶丟了路?”
雲殊華向周圍看去,果然不見了申柘與申妙綾的影子,對上景梵那雙映著燈火的星眸,下意識有些局促,仍強裝冷靜地開口:“……景公子不若在此地稍候,讓在下去尋一尋城主。”
唔,長大了,倒是不會說句話就臉紅了。
身旁的男人目光掠過他的臉,笑道:“不必如此緊張,方才在前麵不遠處見到了申城主的身影,走快些便能追上。”
“好。”
雲殊華應下來,又沒話找話道:“景公子初來乍到,對渚城有什麼不懂的地方,盡可以問在下。”
景梵瞧了他一眼,輕聲說:“確實有一個問題想問。”
“公子說便是。”
景梵忽然停下來。
“……”雲殊華不明所以,也跟著他頓在原地,轉向他,抬眸不解地看去。
路邊的樹上掛著一盞又一盞小小的紅燈籠,緋光映襯下,青年的臉是粉色的。
不遠處的小販吆喝道:“猜燈謎咯──猜燈謎──”
看著男人一步步走近,雲殊華腳下一絆,連連後退。
景梵低下頭靠近他,眸中閃過促狹。
“聽聞小公子同申城主的女兒很快便要完婚,可有此事?”
雲殊華懵懂地眨了眨眼:“……嗯?”
他竟然問了這個問題。
“景公子為什麼這樣問?”
景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打量的眼神,麵色如常:“沒什麼,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不過是好奇一問罷了。”
雲殊華覺得這個回答有些敷衍,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好,便隻得偏過頭幹巴巴地說:“這是城主大人的意思,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