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正是這遼東初冬季節裏最冷的時候,明軍大營裏已經開始一片喧囂熱烈的氣氛了。
兵過一萬,無邊無沿。雖然三部兵馬沒有達到一萬人的規模,但是算上騾馬輜重車輛火炮等等,著實占地麵積不小,氣勢更是略勝一籌。各色旗號燈籠一眼望不到邊,連綿的營寨鋪滿大地。
借著朦朧的晨曦向明軍大營望去,一個個營寨有如城鎮的坊巷一般,各處營帳此起彼伏,遙遙望去,便如荒原雨後鑽出來的蘑菇一般。
從這些營寨中,不時奔出一些背上插著小旗,精悍的家丁夜不收。沿著營寨的邊緣策馬奔馳,他們一直奔到正紅旗殘兵據守的山丘之下,仔細觀察一番山丘上的緊張準備了一夜的清軍,用馬鞭指著山頭上的清軍殘兵叫囂辱罵一番,而後又策馬而去,沿著戰場的邊緣進行哨探,幾乎是戰馬身上跑出汗水的之後,才又威風凜凜的奔回營地去。
這些哨騎一波一波,接連不斷。對即將爆發大戰的戰場進行著監控和遮蔽。防止有清軍借機逃走,或是有清軍來援時不曾發覺。
大營內外,人流如螞蟻一般往來穿梭不止,進進出出,充斥著一種大戰在即的凝重氣氛。
當一輪紅日很是費力的從地平線下跳出來時,明軍營地中,號角聲,金鼓聲,更是響成一片,驚得山丘上假寐休整的清軍再也無法安穩,他們知道,戰鬥即將來臨。嶽樂也不例外,他默默來到連夜趕修出來的土牆邊,拿著尼堪送給他的單筒望遠鏡,對著山下的明軍大營仔細觀察。
嗚嗚號角和鏗鏘的金鼓聲中。明軍各部人馬,如潮水般緩緩從營地內湧出,依照各自的建製,逐步列成陣型。編製方麵,宣大三鎮基本相同,一營一個中軍。兩個千總,麾下各幾個把總,然後管隊,甲長,各有認旗,一目了然。各人隊下最基本一甲十二人中,甲長都是身插背旗,手持彎刀,身後四人為弓刀手。再四人為鉤槍手,隨後二人為鎲鈀手,最後隨著一個火兵,手持大棒,用來敲擊敵人的馬頭。他們依照各自所屬營、鎮,依照旗號立定,形成一個個渭涇分明的隊列,最後彙成一片火紅的海洋。晨風吹過,吹得旗號烈烈作響。
今日之戰。大同鎮算是主力,幾乎傾巢出動,不過,此戰算是山地仰攻,騎兵派不上用場,大隊的騎兵都被散在兩翼擔任護衛和哨騎。為了提防遼東反賊有援兵前來救援。吳標和王樸、李輔明商定,模範旅派出林長根的馬隊營,李輔明也將部下騎兵盡數派出,在左右巡視。此戰明軍方麵出動了將近六千人馬,餘者各部各將。率領本部人馬留守營地。
與模範旅的草根出身,吳標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經曆截然不同,大同鎮和它的統帥王樸都是底蘊深厚,且不說大同鎮的九邊軍鎮之一的身份,便是王樸出身世家子弟,就不是粵東農家子弟的吳標所能夠望其項背的。
存在決定意識,王樸和大同鎮的出身、底蘊決定了他們的作戰方式,隊列動作。
與模範旅不太注意兵員的外在形象不同,大同鎮在兵員的形象上還是頗為做了一番功夫的。將鎮中那些膀大腰圓的精壯一律擺放在隊列前麵與兩翼,以壯聲勢。(這個和賣水果的招數是一樣的!)
大同總兵王樸策馬而出,先是輕蔑無比地往對麵山頭上望了一眼,之後右手大力一抖自己鮮紅的披風大氅。讓它隨風飄舞,又瀟灑地甩了甩自己盔上紅纓,高聲叫道:“大同的兒郎們今日出戰,務必要斬將奪旗,取敵酋首級回來報佳音!”
策馬立於軍陣之前,往左右放眼望去,盡是自己麾下的精悍戰士,方陣刀裁斧剁一般整齊,隊列旗幟密密麻麻,觸目所見,盡是一水的八瓣帽兒鐵尖盔,還有那如麥穗柴林般的刀槍旗幟。
“以此破敵,何敵不克?!以此圖功,何功不取?!”
王樸感覺自己胸中一股力量在激昂澎湃的衝擊著他。
這股力量激勵著他在軍陣之前策馬奔馳,一手控韁,一手提著馬槊,馬槊斜斜的指向半空,身後幾個親衛扛著他的認旗和大同鎮的軍旗緊緊跟隨,寒風中,飄揚的戰旗與幾人被狂風卷起的鮮紅披風相互輝映。
王樸在自己陣前策馬奔跑,提槍大呼:“我大同軍!”
“威武!”
“我大同軍!”
“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密密探出的都是槍林,大同鎮的軍士們,士氣被王樸鼓動到極點。
士氣已經到了燃燒值,索性王樸更往已經冒起了青煙的柴堆上潑了一瓢猛火油。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隨著王樸的一聲斷喝,從大同鎮陣後響起,數十個親兵抬著十餘口沉重的箱子出現在陣列前。
“打開!”
王樸用手中馬槊虛指那箱子,隨著親兵們將箱蓋打開,伴隨著初升的陽光,銀元可愛的光亮幾乎晃花了軍士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