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道之上,驛馬飛馳,書信往來不斷,密使交會於道。
一番緊鑼密鼓的往來折衝,各種交底之後,江北四鎮為主,以建極殿大學士、兵部尚書身份在揚州督師的史可法史閣部為號召,以江北各地官員士紳為基礎的一個龐大集團勢力,迅速形成。並且以各自名義向朝廷上書,要求內閣和大將軍府俯允,在江北各處推行新政。
當然,也許是撰稿時的筆誤,也許是為了給弘光天子拍馬屁,新政,被寫成了仁政。
當然,江北的這些大帥和官紳們,動作也是異乎尋常的快。
這邊剛剛上奏朝廷要求在江淮各地推行所謂“仁政”,那邊在各地,各種“仁政”的手段已經開始緊鑼密鼓,如野火焚城一般的推行起來。
“按照朝廷的新政法度,從崇禎二年起,拖欠的錢糧務必要收齊!膽敢不交的,拆房!牽牛!男人枷號示眾!女人發賣為官奴!”
“快來交光複捐了!為了光複黃河以北,收複京師,消滅韃虜,流賊,各處一律開征光複捐。按畝征收,每一畝田,在正稅之外,加收五鬥作為光複捐!一律收銀元!各處商鋪,按照值百抽五的標準進行收取!膽敢不交者,按照通賊論處!家財充公,戶主殺頭!丁壯充軍!婦女發賣!”
一處處村莊、鄉鎮、城池左近,都有官員和在籍紳士們派出的人手,不辭辛勞的鳴鑼吆喝,催促著那些鄉民百姓去繳納那些子虛烏有原本就已經交過了的“積欠錢糧”。都是升鬥小民,又有哪個有那種道行,能夠在如狼似虎的稅吏催討下拖欠朝廷的地丁錢糧和加派的遼餉練餉剿餉?
於是,一處處的茅屋草舍被拆了,磚瓦木料被拉到集市上發賣。僅有的雞鴨,賴以生存的農具、和鄰居親戚共同飼養的耕牛,一起被發賣。
民間的怨懟聲浪,驟然而起。無數被拆了房屋,奪走了農具,掃盡了米缸,被迫繳納那高額的光複捐和積欠錢糧的百姓們,開始詛咒在江南金陵城中推行新政的梁國公和馬首輔。有不少的鄉下老太太更是供奉了梁國公的牌位,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倒不是祈求他長命百歲,“活人受香火,我們就是要讓他折壽!這個死砍頭短命的!”
然而,另外一股陰風鬼火,燒得更是凶狠歹毒。
“聽說了嗎?江南要派點驗大員來清軍了。”
兵營裏,許多人神情詭秘的聚集在一處,在牆角曬著太陽,抓著虱子,交流著各種聽了來的小道消息。
此處所說的清軍,並不是歸屬多爾袞統帥的大清軍隊。而是清查軍隊,點驗軍隊的意思。
“清軍?怕個鳥啊!又不是沒來咱們營中清過?這次來得是禦史大人還是兵部考功司的?”有人滿不在乎,這種事情,也是司空見慣的官樣文章了。
“都不是!是大將軍、梁國公他老人家的行轅裏派出來的人手!不但是欽差大臣,還有一個旅的兵馬隨行!”
這個消息,頓時讓聽眾們臉上神色為之一變。從之前的漫不經心,吊兒郎當,迅速變成了一種不得不重視,甚至有些恐懼的神情。
這大概就是人們提到了一種恐怖的力量時,那種既崇拜、又恐懼的心態一樣。比如說人們談到了老虎的時候。
“你當南粵軍的老爺們來清軍,咱們的將主爺和大帥還能像以前對付朝廷禦史那樣,大不了讓咱們把軍中那些搶來的拐來的,從流寇賊匪當中繳獲來的婦女給趕走,砍了,賣了,讓大人先生們看不到咱們軍中有夾帶婦女隨行那麼簡單?”
“我可聽說了!這會子來,除了要點驗兵馬器械之外,再就是要點名關餉。可是,在這點名關餉之前,點驗兵馬之後,可是要按照梁國公他老人家的南粵軍的軍紀來行事的!”
“等等!啥意思?啥點名關餉之前,要按照南粵軍的軍紀來行事?”有人對這話很是惶惑不解。
“簡單得很!說到底,南粵軍的老爺們來了,為啥還要帶著大隊人馬?那就是要嚴查軍紀,擔心軍中有人嘩變作亂,帶來彈壓軍隊的!你們要是自己掂量著自己能打得過南粵軍的一旅兵馬,你們就隻管鬧。”
“別扯這些沒有用的!咱們當然打不過了!可是老子們為啥要起來鼓噪嘩變?不是說好了給老子們關餉嗎?”一個把總級別的小頭目,狠狠的掐死了手中的一個肥碩的虱子,看著指甲蓋上濺滿了自己身上的鮮血,心中一陣陣的愜意。“我讓你吃老子的血,老子要你的命!”
“為啥?告訴你,我可聽說了,南粵軍的軍紀之嚴苛酷烈,那可不是一般的!”
“別賣關子!給咱們說明白的!啥鹽課鹽水的,咱們聽不懂!”
“好!比如說你這個當把總的,吃飯時吃肉吃得多。。。。。”
“廢話!老子要是連肉都不能多吃幾塊,老子賣命當這個軍官幹啥?克扣軍餉的好事輪不到咱們,也就頂多是吃犒賞的時候,多吃點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