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輕吻(1 / 3)

鄭氏四月初三淩晨身亡,王子勝是四月初三夜晚被發現的遺體。夫妻倆的喪音四月初六往北送回去,到承德一來一回兩個月餘,等王子騰溫瑛的信再送回來已是六月末。

兩個多月過去,王子勝鄭氏的喪事業已辦完。王子勝死在暗·娼身上的事兒還算瞞得不錯——起碼沒鬧得滿城風雨。

至於“害死”王子勝之人,在追捕了半個多月後,暗·娼一家子裏,那金婆子蘭姑娘和兩個小尼姑都被找到,被薛良的人悄悄捆回王家老宅。

王仁本對這娼·門中人十分痛恨,覺得她們好事不做,專會引誘人學壞,立定主意若抓到這一家子,定要給她們好看!

可見了那老·鴇穿一身褐色布衣,頭發花白了大半,妓·子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生得單弱,那兩個“小尼姑”更是才十三四歲的年紀,王仁愣怔半晌,已經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別說親自上手揍人了,就是連“打她們一頓”這句話都說不出口。

這四個人被關在老宅一所僻靜的廂房內,被捆手捆腳捂住嘴,昏暗的光線透過紙糊的窗子打在她們四人臉上,把每個人麵上的泥土鼻涕眼淚照得更加顯眼。

王仁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眉毛皺得更緊。

這是個心軟的小爺!說不定有救!金婆子看著王家三爺的動作,心裏起了算計。

可她還沒等想好怎麼糊弄這小爺,忽然房門開啟,進來了兩個身穿孝衣素服,頭戴素白銀器,生得神仙一樣的女孩兒。

那王家三爺急急忙忙的轉身,把兩個女孩兒親手扶進來,口中說:“妹妹,鸞妹妹,你們怎麼來了?”

完**蛋,金婆子心道,王老爺還活著的時候似乎提過一嘴,說家裏太太不爭氣,落個胎就起不來身了,幸好姑娘爭氣,裏裏外外都沒讓他操心!難道王老爺口中的姑娘就是這兩個小女孩兒?

這兩個女孩子一看就比王家三爺厲害!

四月初三晚上從來福口中得知王子勝死訊時,是薛良建議王仁不要報官,私下解決。是以抓到這四人後,薛良為著不叫王仁心裏起嫌隙,特沒親身往王家老宅來,隻派人傳話,說這四個人隨王仁處置。今日雖不是正經大日子,也有幾家客來,白管家忙著各處辦事,王熙鳳王熙鸞來之前,屋內現隻有王仁帶著幾個心腹小廝。

兩位姑娘來了,小廝們都忙要回避。

王熙鸞先道:“都站著別走,聽我吩咐。”方回答王仁的問題:“聽說抓著了那家子暗·娼,二叔就死在她們家,我和鳳姐姐怎麼不來?”

王仁忙道:“鸞妹妹,我不是這意思,這裏汙穢,這幾個又不是什麼好人,我怕汙了你們兩個眼睛。”

王熙鳳冷笑一聲:“哥哥也太把我們看得嬌了,父親是那樣死的,我聽都聽了,還怕汙了眼睛?來福!”

門外有人哆哆嗦嗦應得一聲:“小的在。”

“還不滾進來!看看這幾個是不是那家子人,可別出了錯兒!”

被人從屁股後麵踹了一腳,來福連滾帶爬的滾進屋門,看見金婆子四個,立時便目露凶光,上前一個一個揪著頭發認過一遍,跑到王仁三個跟前兒諂媚道:“正是!就是她們四個!老爺那晚是先讓蘭姑娘伺候,又讓……”

他話未說完,被王仁一腳踹到牆上,踹得口吐鮮血,捂著肚子縮得像個大蝦。

王仁滿麵紅漲,喝道:“姑娘們還在,你說的什麼混賬話!”

“把來福抬出去。”王熙鸞淡淡開口。

小廝們七手八腳把來福架起來出了屋門。

又聽得父親是這樣不堪的死法,王仁再看向金婆子四個時便更上怒火。經過這一出,金婆子心裏還有什麼想頭?唯“嗚嗚”出聲,流淚不斷而已。

王熙鸞看著四個頭發蓬亂滿身泥土的女子——特別是那兩個看著才十三四歲的“小尼姑”,問王仁:“三哥打算怎麼處置她們?”

王仁恨道:“自然是打死了幹淨!”

金婆子四個拚命往後縮,瘋了一般搖頭。

略作猶豫,王熙鸞拉著王熙鳳,又請王仁到了外頭,命下人們都遠遠散開,問道:“三哥,鳳姐姐,我問你們一句你們不愛聽的話。你們覺得二叔是誰害死的?是這四個人嗎?”

王仁尚在愣怔間,王熙鳳已道:“不是,父親是自己好色不節製,不知保養,胡天胡地,自己把自己給害死的。”

正對著王仁說完王子勝是自作自受,王熙鳳扭頭問王熙鸞:“妹妹覺得這四個人罪不至死?”

“不但是罪不至死,我還覺得對她們來說,怕是無妄之災。”說完這句話,王熙鸞察覺到王仁目光,便看過去,見王仁正直愣愣看著她。

“二叔不想承認三哥沒了的婚事與他有關係,所以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三哥,還把病著的二嬸子拋在家裏麵,自己出去青樓楚館快·活,三日都沒回家。二叔三十有五,又不是五六歲的小孩子,這娼·門·妓·館是老·鴇妓·子生拉硬拽著二叔進去的?不是二叔自己願意進去?既然進了妓·館,那些人不勸著二叔花錢胡鬧,難道要勸二叔回家看妻子?”王熙鸞一連串的問題砸在王仁頭上,砸得他發暈。

不管王仁麵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王熙鸞繼續道:“這一家子錯就錯在是暗·娼,若二叔是在官府登記了的妓·館裏沒的,仵作驗證確定了是馬上風,妓·館連錢都不用賠。”

“那鸞妹妹的意思,是這事兒就這麼算了?”王仁額角青筋凸起,咬牙問道。

王熙鳳忙擋在王熙鸞前麵,把王仁推遠些:“哥哥這是做什麼!”

“三哥不是對我發火,是對二叔生氣。”王熙鸞來到他們兄妹麵前,“二叔隻是我的二叔,卻是三哥和姐姐的親生父親。二叔之死,三哥和姐姐無論如何都比我悲痛。非要論起屋裏那四個人,她們確實是導致二叔去了的直接原因,三哥便是想殺了她們我也理解,其實我也沒什麼置喙的餘地。”

“那我……”王仁話才出口,就被王熙鳳打斷:“不行!哥哥不能殺了她們!”

“為什麼!”王仁表情痛苦。

王熙鸞也來到王仁前麵,挽起王熙鳳的手,抬頭看著王仁的眼睛道:“因為我和姐姐不想三哥變成和二叔一樣的人。”

“三哥一直不願意承認二叔是這麼死的,是不是?”王熙鸞聲音輕柔卻鎮定,“三哥也不想承認二叔是一個一事無成、喜怒不定、脾氣暴躁,還不肯直視自己之過隨意遷怒他人讓他人受過的人,是不是?三哥還怕父親是如此,那兒子說不定也會變成這樣,把罪責都推到金婆子四個頭上,二叔便沒錯了,是不是?”

“哥哥,別逃避了,父親就是這樣的人。”王熙鳳聲音比王熙鸞冷上十倍。

王仁怔怔看著王熙鳳王熙鸞兩個。

王熙鳳把王仁推在廊下坐著,問他:“哥哥,你若是殺了她們,你的所作所為和父親又有什麼區別!婚事沒成錯不在你,父親遷怒到你身上。父親沒了錯在父親自己,你非要按在那四個人身上?”

王仁痛苦抱住頭。

王熙鸞把王熙鳳拉開些,道:“三哥,人無完人,雖說‘子不言父之過’,可這也說明為人父母不一定就是完美的人,子女心裏應該明白。三哥從小和大哥二哥一起長大,被一樣的先生教導,大哥二哥是什麼樣的人,三哥就會是什麼樣的人。三哥不會變得和二叔一樣的。”

院門處已有下人探頭探腦等著回事,看王仁仍在抱著頭不說話,王熙鸞便道:“左右二叔的死因家裏要瞞到底,這四個人不可能給官府查辦,也不可能放出去。叫人拿幾份身契來,叫她們畫押,再把她們先關在家裏,等三哥想好了,隨便三哥怎麼處置罷。”

王熙鸞一聲吩咐,自有人忙著拿了四份身契和筆墨印泥等過來。

本來王熙鸞想和王熙鳳自去辦事,了了就算完了。誰知王仁見東西拿來了,忽然起身從來人手裏把身契等物奪過來,大踏步進了房門,親自審了各人名字,壓著她們在身契上按下手印。

王熙鳳王熙鸞就在門口看著,王熙鸞悄聲道:“姐姐放心罷,三哥會想明白的。”

貼身收好四份身契,王仁本想讓他心腹小廝看著這裏,王熙鸞攔住道:“三哥身邊的小廝都年輕氣盛,那金婆子一看便是一肚子心眼兒,三哥身邊小廝可別著了她的道兒。還是讓孫大娘挑幾個四五十歲的婆子來妥當。”

王仁點頭,忽覺得這院子他再呆不下去,便道:“那有勞鸞妹妹,我先前頭看看。”

不到半個時辰,白七家的親自選出八個婆子輪班看守金婆子四個,把她們看得密不透風。

最後,直到六月末王子騰和溫瑛的信來,王仁也沒要了金婆子四個的性命。

王子騰信中命王仁把這裏家產仆人等都打點好,該裝的裝該鎖的鎖,全都登記在冊,等過了熱孝收拾完,便帶著王熙鳳王熙鸞一起回承德。等王仁成婚後再給他自立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