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穿過來到現在十年,遠近親友家裏的男子王熙鸞見過不少。這些高門貴族家的男子無論為人品性如何,皮相大多都不錯。
她見過的生得最好的是賈瑚——就算排除“情人眼裏出西施”這個因素,賈瑚樣貌也是她這兩世現實中所見最能攝人心魄的……
……如果他不總是冷著臉。
這些年,賈瑚是越發知道什麼樣的表情能讓人忽視他的容貌了,在榮國府上學那幾年,她可沒少聽榮國府的下人暗地裏說他是“閻王大爺”。
賈瑚容貌是最頂尖的,但若從整體上看,她見過的男子中樣貌和周身氣質最讓人舒服的應是林家姑父林如海,言語行動都給人君子如玉如沐春風之感。
除了他們兩個突出的美男子外,賈史王薛幾家的男子其實都生得不錯,隻不過相由心生,心裏清明品行端方的就是看上去比酒色過度心裏糊塗的生得更好。
就連賈赦放到外麵其實也是一等的人物,隻可惜他耽於酒色脾氣暴烈,生生把個好皮相給毀了大半。
老子生得好,兒子也不會差。除去賈瑚這個生得和上一世一樣的外,賈璉的樣貌是有五六分隨了賈赦。他今年長了十二歲,也越看越出挑。王家兄弟三個的模樣自然也很好。
此時溫修昀轉過屏風進來,王熙鸞自然要起來行禮相迎,她立在榻邊見這位昀大表哥大約十五六歲年紀,身量修長,穿一件水色長袍,頭發束得極幹淨利索,麵如冠玉目若點漆,若論起周身的氣度來,乍一看竟和林姑父有些相似。.伍2⓪.С○м҈
因王熙鸞自來便對溫家印象極差,心中所想象的溫家人形象無不都是青麵獠牙猥瑣不堪,乍一見了溫修昀這等樣貌,她才反應過來,娘和溫家人是同出一脈,娘生得好,溫家人能差到哪兒去?認真比較起來,昀大表哥可生得比家裏三位哥哥都好。
王熙鸞留神觀察,看溫修昀一轉過屏風,察覺到屋內有兩三位女眷,便目不斜視走過來,在離榻有些距離時便站定,行大禮跪拜,口稱:“侄兒拜謝姑母收留之恩。”
這昀大表哥有些意思,王熙鸞心道。若認真論起親戚關係,他和娘這姑母侄兒關係前頭且得加上個“堂”字。現下昀大表哥把“堂”字抹去,隻稱娘做“姑母”,自稱“侄兒”,倒好似是親姑母親侄兒一樣,一下便把關係拉進了,又顯得知恩圖報有心親近。
溫瑛對王仁笑道:“快把你表哥扶起來。”
溫修昀拜下的地方就離王仁不遠,王仁得了話,忙去把溫修昀扶起。溫修昀起身又對王仁一揖,笑道:“多謝仁兄弟。”
見此,王熙鸞心裏越發有了興味。
她和鳳姐姐是與仁三哥一同到的府門口,昀大表哥見完了娘就被送回院子梳洗,現在應是頭一次見到仁三哥。
家裏有三位哥哥,仁三哥最小,可翻了年也十五了,還隻比二哥小一歲,兩個人差不多大。依娘的性子,頭一次見這溫大表哥,估計連爹不在家出去巡邊了的話都不會說,更不會說爹把二哥也帶走了。
那昀大表哥是怎麼知道家裏隻有仁三哥的?是在路上就著意打聽了,還是說就這一兩個時辰的功夫就和家下人問著了?
王熙鸞越琢磨越覺得有意思,更注意這昀大表哥行事。
昀大表哥是二外叔公庶長子的獨子,八歲上就沒了父親,十二歲時母親也沒了,守孝三年,今年隻帶了三四個人從河南到安徽考縣試府試院試,得中了一等稟生,又從安徽行得兩三千裏,一路投到承德來。
年幼喪父喪母,隻能在父親嫡母和不同母的嫡出叔叔嬸嬸手下討生活,還沒被養廢,十五歲能得中一等稟生,又能當機立斷帶著功名出身投奔到從未見過麵,還和家中關係極冷淡的堂姑母家裏,把家裏盡皆舍了去,身邊隨行的三四個人還都忠心耿耿,王熙鸞聽溫瑛講溫修昀這十五年來經曆時,就覺得他必定不凡。
便不說別的,隻說在教育條件和賈家相比一般的情況下,他還能十五歲就得中一等稟生,這在讀書上的天分能為怕比賈珠還強些。賈珠從小就有兩榜進士出身的先生教著,還有賈瑚在旁一同上學進益,也是十四歲才得中的二等增生。
還有他在嫡祖母嫡出叔叔嬸子手下平安長到這麼大,其韌性心性自然也非比尋常。他那幾個跟隨他投北來的忠仆也得他自己有手腕,才能得了他們忠心相隨。
人已被王仁扶起來,溫瑛便引著溫修昀和屋內杜雲華王仁王熙鳳王熙鸞都相認見過,溫修昀和杜雲華三個女眷都是隔著遠遠的行禮,語氣十分嚴肅得體。
最後和王熙鸞見過禮,得了溫瑛的話,溫修昀方小心在王仁上首坐了。
溫瑛笑道:“你既來了,就先安心在這裏住下過個年。家裏有我給你兄弟們請的讀書先生,是進士出身,你可先跟著先生讀書。你兄弟他們三個都是武人脾氣,於讀書上沒什麼天分,如今大了,都不大上學,先生住在府裏無事,你來了正好。你姑父現不在家裏,帶著你二哥出門巡邊去了,一應大事都得等他回來再做定奪。”
溫修昀笑道:“術業有專攻,我雖今歲僥幸進了學,可惜於武藝上是一竅不通。既然來了,除專心讀書早日進益方能謝過姑母收留此情外,若姑母和仁兄弟不棄嫌,少不得要和仁兄弟學上一招兩式,出門在外才不丟了姑父姑母的臉。”
瞧瞧這話說的!又親熱,又暗暗捧了爹娘和三哥!明明娘的意思是留不留他住下還得看爹回來再說,現在還不確定,可昀大表哥這兩句話說得倒好像他定要在王家住長了一樣!
用的詞還是“收留”二字。你說他順杆爬,他確實有些這意思,但他麵上笑得真誠,似是把一顆真心捧到你前麵,讓人怎好對他生氣?
王熙鸞看完溫修昀看溫瑛,心裏忖度著這昀大表哥十有八·九會留在家裏了。
送上門來的少年英才,讀書出息又會做人,還無父無母沒有牽掛,若他再恨極了溫家,那從利來看,王家此時收留他不過多費些銀子,回報卻至少是個和王家極親的未來二三品大員,便是溫修昀沒能出息到如此,王家也就是損失些銀錢,這是一本萬利的事兒。
就怕養出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發達之後對王家反咬一口,就和原書中那賈雨村一樣……
王熙鸞微微一笑。
再是知人知麵不知心,相處久了,總會有些蛛絲馬跡。娘這不就是在考驗昀大表哥?就算是賈雨村這等狼心狗肺的人,也是看賈王幾家大廈將傾才翻臉不認人。
而現在賈赦已死,賈瑚襲爵,賈元春成了北靜王世子妃,情況已和原書中大不相同了。
聽見溫修昀說“學個一招兩式才不丟姑父姑母的臉”這話,溫瑛笑而不答,隻示意王仁說話。
王仁想想,笑道:“習武是從小打的底子,昀表哥年已十五,現在要學怕會多吃些苦,左右我在家中也無事,若昀表哥想學,隻管找我。”
溫修昀忙笑道:“如此,我就提前謝過仁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