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點狀元,連中六元,放在別人身上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喜事,可放在賈瑚身上,也隻是錦上添花而已。
靖寧公主府、定安公府、靖寧侯府三府裏上下人等麵上的喜意掩都掩不住,隻是賈瑚並不因此自傲,王熙鸞也未比之前添了多少歡喜。
這麼多年,看著賈瑚讀書,“小三元”,鄉試解元,會試會元,殿試狀元,一路下來,她已經……習慣了。
未婚夫得第一次第一是驚喜,得太多了就會讓人麻木。
而且,在陛下把賈瑚等十人的策論詩文張貼各處的時候,她看到賈瑚所做比另外十人所做的水準深度不止高了一個檔次,親眼所見京中大小官員貢生舉子讀書人們爭論得麵紅耳赤,她的心情從極怒變為隱怒,又漸次變得平和,最後看到那些人對賈瑚無有不服,她又生出了理當如此的想法。
一個雖然工作時間不長,但擔任過的工作難度都很大,身處高位的官員,和一群隻有理論沒有實際經驗的學子一起參加題目基本為如何治理國家的考試,得第一才是正常。
王熙鸞後來知道,賈瑚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他才一點都不感到驚喜……
兩人還隱隱有些擔心,皇上現在信重欣賞賈瑚,可賈瑚年才二十便有如此風光,隻恐往後有隱患。
在王熙鸞和賈瑚的雙重勸說下,王子騰和溫瑛很容易就接受了賈瑚中狀元不大辦、不張揚,近些日子且低調些,躲著風頭。
左右賈瑚身上有職,不似尋常新科進士一般拜會坐師互相結交很正常,畢竟他沒時間……其實也沒必要……
本科的所有考官見了賈瑚,都還得尊稱他一聲“侯爺”,賈瑚真去拜會坐師倒像是上門找事的。
皇上也有意降低賈瑚連中六元的影響,一日朝後,專將他留下,語重心長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愛卿身懷大才,朕不欲愛卿年少逢難,還盼著愛卿長長久久與朕效力。”
賈瑚便順著皇上的話剖白了一番心聲:“陛下,臣有幸年少為陛下驅使,立功入朝,如今身居侯位,深受皇恩,又有靖寧公主風光無兩,身居萬人之上,臣心願已足,從今往後,唯同靖寧公主夙夜在公,以報陛下,至於身外名聲,非臣所願所求也。”
皇上笑道:“朕就知道愛卿會明白朕的苦心。”
賈瑚被欽點狀元,讓同在此科中得中第二甲第二十名的溫修昀,變得更加炙手可熱。
想要溫修昀做女婿的人家更多,也更熱情積極了。
去歲溫瑛用來拖延時間的借口已經全都不管用。溫修昀得中二甲,又被選為庶吉士,無需再專心備考,他年已十九,正是該說親的年紀,且溫瑛已經病愈康複,重掌家事,試探要給溫修昀說親的帖子真是雨點般打在定安公府的門房上。
宮內還沒確定是否要選溫修昀為婿,定安公府不能露出一點風聲,還得盡量不傷體麵的暫婉拒所有說請,讓溫瑛才好轉的麵色又累得憔悴了不少。
還有溫修昀祖父叔嬸,即溫瑛娘家那些人,見溫修昀高中發達了,又想攀上來。溫家的人入京,溫瑛他們再不敢打擾,定安公府的門也不敢叩,宮門和翰林院門口更是不敢站,便隻在街頭巷尾妄圖堵人。
溫修昀在賈王兩家跟著習了幾年武,眼利身快,幾次都得及時脫身,沒被堵住。過不得多時,王佑知道了,便派親兵喬裝,暗地護送溫修昀,見有可疑人等便欲扭送入衙門,唬得那兩個跟著溫修昀的人在大街上便叫喊:“我們是翰林院溫……”
雖王佑親兵及時把這兩個人的嘴堵住,可他們說出的這幾個字被人聽見,也足夠引人遐想。
出身悲慘的年少進士,生得又極好,世人少樂趣,他的家事一時成了不少人家閑時議論的熱鬧事。
溫修昀的出身經曆不是秘密。
按說本是溫家不仁不義,溫瑛祖父四十餘歲離世,溫瑛父母也年少夭亡,溫瑛乃是其祖母親自帶大。溫瑛祖母隻有溫瑛父親一個親生兒子,餘下兩子皆為妾室庶出,溫修昀便是溫瑛庶出二叔的庶長子獨子,他年少喪父喪母,在其祖父祖母和嫡出二叔三叔手下過不下去,得中秀才千裏投奔王家時不過十四五歲,隻為自保。
偏生王佑親兵扭送溫家下人入衙門後,沒過兩日,京中竟漸次有了溫修昀不孝不悌,嫌貧愛富,不顧年邁祖父祖母,一心攀附遠親定安侯府的議論。
王熙鸞掌著儀鸞衛,京中風聲一起,她便派人順藤摸到了謠言出處,順帶輕易尋到溫修昀二叔三叔的住處,告訴了溫瑛。
溫瑛沒料到溫家人竟這麼沒臉,派下人入京也就罷了,竟是主子爺們親自過來做這等齷齪之事!
她氣得臉都青了,也不請溫修昀二叔三叔——她的堂弟們上門,穿了身見客衣裳,坐車就往溫修昀二叔三叔住處過去。
定安公夫人駕臨,唬得溫修昀二叔三叔不敢開門,溫瑛等了一刻,不見有人出來,便道:“佑兒!”
王佑會意,也不叫別人,自己飛身踹了幾腳,門栓發出斷裂的聲音,門應聲而開,兩扇門重重摔打在牆上。
溫瑛扶著婆子的手下車,餘光見東西街口都聚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連左鄰右舍牆上都有人露頭,她大步邁進院內,冷笑道:“好啊!我算是長了見識了,這就是一家子骨肉,這便是做叔叔的!使喚下人追堵孩子還不算,竟自己在京裏敗壞孩子的名聲!我看你們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