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秦可卿有孕時,王熙鸞還著實為她鬆了一口氣。
賈珠病了幾年,終於好了能照常讀書預備科考。明歲便是新一次的鄉試,賈瑚說賈珠學問本便不錯,經了這一次,心理素質也有很大的提升,明歲倒有七八分可能會中舉。
他明歲才二十有三,一旦中舉,再中了進士,也是年輕有為。再者他還有親妹乃是超品的北靜郡王妃,又是榮國公府族人,而秦可卿不過七品小官之女,從世人眼中看,兩人的身份著實不相配了。
就算秦可卿對賈珠有衝喜救命之恩,也難保王宜和心中不多想。再把人心往無情裏揣測,世上拋棄糟糠之妻的男子不少,誰知賈珠以後會不會成這樣的人?喵喵尒説
所以秦可卿有孕,不拘生下的是男是女,她的孩子總是王宜和的親孫,賈珠的親子女。有了這一層血脈相連的關係在,秦可卿的未來便更有保障了。
知曉賈珠親口推了王宜和“給他往屋裏放兩個人”的提議,王熙鸞心中滿意她不算救錯了人。
但知道王熙鳳也十六歲懷了身孕,王熙鸞的心情就大不相同了。
秦可卿那是丈夫年紀到了,不懷上這一胎隻怕地位不穩。可王熙鳳有她還有爹娘,全然沒有秦可卿這般憂慮,賈璉也才十七歲,兩個人都還這麼小,急什麼要孩子?
十六歲的女子,骨架還未完全長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或者落下什麼後遺症,讓她……
憤怒過後,王熙鸞冷靜下來,發覺這一切還是要歸結於這個落後的時代。
在一場風寒就能要了人命、就算在勳貴之家隻能活三四十歲也比比皆是、看重家族傳承和身後繁盛的世界裏,讓能生育的男女盡快成婚生子,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秦可卿和王熙鳳的區別,無非在於秦可卿沒有晚幾年有孕的底氣,而現在的王熙鳳有罷了。
在幾百年後她從前所處的世界裏,還有許多能養活自己女性忍受不了來自社會和家人的壓力,不得不懷孕生子,何況現在?生產力不足,社會觀念也沒有改變,要解放婦女勞動力隻是一句空談。
但王熙鸞並不是什麼都不能做。
隻是她要呈給陛下的條陳才開了個頭兒,就聽得賈元春也有了身孕。
再過了一個月不到,才和溫修昀成婚沒多久的文清長公主明從寒也懷孕了。
不過幾日,王熙鸞入宮,發現皇後也有了……
王熙鸞:……
“是送子娘娘突然顯靈了?她怎麼這麼閑?”王熙鸞怒而拍桌。
賈瑚無奈道:“北靜王府守孝二十七個月,今年出孝,北靜王和王妃都正是年歲,先帝所賜兩位側妃都尚未入府,王妃有孕是自然的。賈璉和王熙鳳去年成婚,日日都在一處,如今才有,在世人眼裏已經算晚了。還有賈珠身子好了,秦可卿也正是合適的年歲,所以也有了。昀兄弟與文清長公主新婚蜜意,看昀兄弟便知兩人感情不錯,有了也不是異事。”
他一說,王熙鸞更不高興了:“鳳姐姐和秦可卿才十六歲,都還是孩子呢,怎麼就是合適有孕的年紀了?”
賈瑚一言不敢發,隻給王熙鸞捶背揉肩讓她消氣。
王熙鸞悶坐一會兒,思及皇後和文清長公主皆有了身孕,想必皇上皇後更能接受她的提議。於是她更鉚足了十倍的精神去做這事。
她自儀鸞衛裏找出京中曆年人口分布條陳,還調出太醫院出診案例,在兵部和儀鸞衛兩重差事之餘,縮減休息時間見縫插針埋頭整理了幾個月,在第二年的春日,將成果呈給陛下。
“京中能請太醫院太醫出診的,至少也是為官富貴之家。可據太醫院曆年存檔,連這等請得起太醫買得起名貴藥材的人家,不算沒記錄上的,女眷因生育死亡的都有將近兩成,未足十歲的幼兒夭折的足有四成。更別說平民百姓之家,女子因產育去世的比比皆是。自去歲十月始到今日六個月整,臣命人略作記錄,京畿三千二百個有孕待產的婦女中,能平安生產的不過一千七百四十六人,母子俱亡的有二百一十四人,未及生產便落胎的有八百二十五人,母亡子活的有一百四十七人,生下死胎的有二百六十八人。雖有秋冬氣候寒冷,不便就醫的原因,可折損的這三百六十一個女子都是大周的損失。”(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