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郭兄果然痛快!”慕流雲仿佛看不出郭泓清的咬牙切齒,笑眯眯地誇上一句,然後問,“你外曾祖父萬老太爺,他是做什麼營生起家的?”
“我外祖父是白手起家,年輕時是給人做夥計的,但是因為頭腦聰明,為人又勤勤懇懇,平日裏很受東家的倚重,早年學染布,染得一手好布,後來年紀大一些了之後,他又因為很會算賬,東家外出進貨采買也喜歡帶著他。
所以我外祖父在學會了織染手藝之後,又跟東家身邊學了經營之道,時長陪著東家出門采買,又積累了許多經驗,之後就離開了東家,帶著妻兒遷居到江州這邊來,自立門戶,開始經營布匹生意,中間吃了許多辛苦,一點一滴積累下了後來的家業!”
郭泓清講外祖父當年的起家史,語氣和神態裏麵都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種自得,仿佛外祖父過去創造出來的輝煌他也與有榮焉。
“你父親是自己贖了良籍,還是東家把他給放了?”慕流雲問。
郭泓清一聽這話可就不高興了,眉頭一擰,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冒犯:“這是什麼話!我外祖父從來就是良籍,何須別人來放!他是良籍的夥計,可不是什麼奴仆!”
“什麼?良籍的夥計?”慕流雲麵露吃驚,“是夥計,不是學徒?”
“就是夥計,我外祖父親口所說,這還有假!”
“那你祖父的東家可真是個厚道的實在人!”慕流雲感歎,“竟然讓一個沒有身契在手的夥計又學織染又學記賬、進貨這些!”
“這世上自然還是好人多,並非所有人都是小人之心。”郭泓清若有所指,一邊說一邊朝慕流雲看了一眼。
慕流雲嘿嘿一笑,聽得出來他的指桑罵槐,卻並不覺得惱火。
“你說你外祖父到了江州這邊之後,自立門戶,白手起家?”江謹在一旁一直默默地旁聽,聽到這會兒,忽然開了口,向郭泓清發問。
郭泓清也是認識江謹的,他們年紀相仿,當初在書院念書的時候或多或少也都打過一些交道,對於慕流雲這種“不求上進”也不走正途的,郭泓清打從心底有一種輕蔑,而對於江謹,他就是赤果果的嫉妒了。
原因無他,隻因在書院的時候,郭泓清自視甚高,想方設法的去營造鶴立雞群的效果,希望先生高看自己,同學崇拜自己,然而努力了一氣,得到的隻是先生誇的“用功”,從頭到尾沒有誇獎過他的才情。
偏偏江謹就是那成天被先生掛在嘴邊的天資卓越的得意門生,他自己卻總假惺惺的擺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真的是令人膩歪透了。
自己屢試不成,費勁心力的事情,到了江謹那裏就成了小菜一碟,而自己渴望的殿試一鳴驚人,入仕大展宏圖,江謹也是有這個實力的,可他偏偏選擇了放棄。
這種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就在別人的手裏,卻偏偏不珍惜的感覺,就好像是把一顆心放在牛毛針攢出來的釘板上麵來回滾一樣,又癢又疼,痛癢難忍。
這就是郭泓清每一次看到江謹的時候最真切的內心感受。
原本看他站在外麵,郭泓清還可以因為心裏麵的不痛快,對他假裝視而不見,現在這會兒江謹直接開口說話了,監牢裏頭就這麼一點點大的地方,想要裝聽不見也不可能,他隻好木著一張臉,回答說:“許久不見,江兄的耳朵難不成出了什麼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