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陽放慢了開車的速度,問:“老門,你怎麼變得婆婆媽媽,有啥事就直說嗎?”電話那頭,門向東的語氣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凝重過,說:“剛才區辦公室又打來電話,說是今天晚上有突降大暴雨的可能,讓我們提前做好防範!我一直在想,假如暴雨來勢凶猛,四麵八方的水湧入河中,河水短時間內排不走,水位不斷上漲,新加固的河壩萬一被衝開怎麼辦?”林子陽有些心煩,這個門向東整天都疑神疑鬼的,那麼牢固的河壩會被衝開?他問:“老門,你認為河壩被衝開的可能性大嗎?”門向東的回答很幹脆,說:“不大!”林子陽笑了一下,說:“這不就行啦,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門向東的語氣仍然沒有絲毫的放鬆,說:“我是怕萬一……防洪可存在不得半點僥幸心理!要確保萬無一失嘛,這可是關係到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的大事啊!”門向東的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林子陽,是啊,雖說河壩被衝開的可能性不大,可這裏麵容不得有半點閃失啊!
林子陽問:“老門,都這個時候了,你說我們應該怎麼做?”門向東說:“做好河壩隨時決堤的準備,立即組織可能受災的群眾進行轉移!”這些話他說得很堅決,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林子陽嘎地把車停在了路邊,快速地從車上下來。這時,他才發現在車後麵有一片黑壓壓的烏雲正從天際邊壓了過來,他知道,大雨將至!時間緊迫,已容不得他過多的思考。那一刻,一種神聖的責任感讓他拿定主意,馬上掉頭回去!
一陣冷風呼嘯而過,風裹著沙粒打在林子陽的臉上,感到一陣生疼,他大聲說:“老門,就按你說的辦,馬上轉移群眾!你先召集所有機關幹部在會議室集合,我馬上就到!”門向東說了聲好就掛了電話。
車子調了頭,林子陽撥通家裏的電話,吳玲心急火燎地說:“子陽,你到哪裏啦?我剛給苗苗試過體溫,都到四十度了!你快點呀!”林子陽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用謙疚的語氣說:“小玲,你快送苗苗去醫院,鎮上又有新情況……我恐怕回不去了!”吳玲幾乎用哭腔說:“林子陽,西郊鎮離了你,天塌不下來!不管西郊鎮的事多麼重要,你今天晚上必須回來!難道你連女兒都不要了嗎?”
林子陽眼圈一紅,慚愧地說:“小玲,真的對不起。”吳玲拉高了聲音,說:“林子陽,這個破書記咱不當了。你馬上回家,苗苗正在呼喊著爸爸呢!”林子陽從電話裏隱隱聽到了苗苗夢囈般的喊叫聲:“爸爸……快回家……我要爸爸……”林子陽心如刀絞,淚水從眼角緩緩淌下,說:“小玲,對不起……今天我真的回不去了,你趕快送苗苗去醫院!”說完,他咬著牙把電話掛了,然後一隻腳用力踩在了油門上。
車子疾駛在回西郊鎮的公路上,豆大的雨滴終於劈裏啪啦地落下來……
3
林子陽趕到會議室時,門向東和宋剛幾個人已經把群眾轉移的行動方案製定好了。
若是河壩決口,最可能被淹的除了西郊鎮初中之外,還有附近的幾個村子。幸好村子不是很大,居住人口也不是很多,轉移難度自然不是很大。關鍵問題是學校全體師生的轉移,學校所處位置的地勢是最低的,教學用房和宿舍也是些舊房子,一旦洪水瀉下來,那些房子不堪一擊,隨時有倒塌的危險。
所有人員共分成了兩個組,一個組負責幾個村子村民的轉移工作,由宋剛任組長;另一個組負責學校師生的轉移任務,由門向東負責。林子陽負責全麵轉移工作,留守鎮政府坐鎮指揮。
讓林子陽呆在家裏,他當然不同意,說:“火都燒到眉毛了,我怎麼能呆得住?無論如何我要和你們一塊去!”說這些話時,林子陽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來。門向東對林子陽的脾氣還是了解的,於是說:“好吧,你就對兩隊人馬進行督陣吧!”林子陽這才點頭應允。
公布了轉移方案後,台下的工作人員嘰嘰喳喳,說啥的都有。有的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就被召集起來冒雨做群眾的轉移工作。大多數人認為這簡直就是小題大做,本來就是沒有必要的事,因此眾人都是牢騷滿腹。
門向東揮動著手臂大聲說:“林書記今天從回家的半路上又返了回來,足以說明這次轉移工作的重要性!大家想一想,今天夜裏河壩安然無恙當然很好。可是,萬一河壩被大水衝開,後果將不堪設想!”說完,門向東看了林子陽一眼,示意他也講幾句。
就在這時,劉波扯著嗓子,喊道:“門鎮長,河壩開不開口子還是未知數!我們的肚子都餓扁了,哪有力氣幹活呀?還是先讓我們吃了飯再去吧。”說完,他望了一眼身邊的其他機關幹部,希望有人能為他幫幫腔。
林子陽氣憤地說:“劉波,即使再餓,也要等著把群眾轉移完再吃!”劉波見林子陽生了氣,一縮脖子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