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僅僅是這樣,又無法解釋一些問題。”
“比如鹽商之中的運商和場商,運商還需要奔波,而場商根本不需要奔波,也不需要勞動資料,他們就賺的盆滿缽滿。”
鹽商之中有窩主,也有來回溝通的運商,還有坐在各個鈔關裏開設場主,各大場主最後推舉了一個商總和朝廷協商,鹽鐵之事的種種。
如果僅僅依靠勞動資料,控製勞動力,朘剝剩餘價值,似乎又完全無法解釋清楚。
朱祁鈺認真的思考了一番笑著說道:“你這個問題,吳敬曾經問過朕一個類似的問題,他問朕禦製銀幣是流動資財,還是固定資財呢?”喵喵尒説
“毫無疑問它即使流動資財,也是固定資財,也是留供資財。”
“那朕換個問題,朕是大明皇帝,還是亡國之君,還是中興英主呢?”
李賢一聽趕忙俯首說道:“陛下乃是中興英主。”
這討論財經事務,怎麼好端端的就牽涉到了亡國之君這種事上了!
朱祁鈺笑著說道:“朕在一些很多人眼中是離經叛道的,種種政策又是亡國之策,朕在他們眼中是亡國之君。”
“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的眼中,朕卻是睿質天縱,文翰並美,而不矜其能,嚐有開辟之舉,寬嚴有製,煩簡有則。”
“朕其實就是朕,大明皇帝,僅此而已。”
“朕要說的這種現象,是普遍存在的,而且多數情況下,都是對立與統一的。”
李賢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朱祁鈺歎息,李賢是個聰明的人,但是一旦涉及到這種對立與統一,哪怕是涉及到一點點的辯證思維,就會發生腦筋轉不過圈來的樣子。
其實這種辯證法的對立與統一,在現實中是非常多的。
比如知名的光的波粒二象性。
牛頓提出了光是微粒,惠更斯提出光是電磁波,雙方拿出了無數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正確。
直到波爾橫空出世,訴諸互補原理,最終定下了波粒二象性。
還有薛定諤的貓等等,類似的自然現象,都是辯證法對立與統一的一種。
但是朱祁鈺用俗字俗語去解釋,李賢已經聽的有點犯迷糊。
什麼皇帝?什麼亡國之君?什麼中興之主?
這什麼跟什麼!
朱祁鈺看著李賢迷茫的眼神,認真的斟酌了一下說道:“《老子》察類曰: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求故曰:有無輔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聲音相和;前後相隨。”
“明理曰:亦此亦彼、亦真亦假也。”
察類:觀察現象;求故:找到問題;明理,剖析原因。
尋道:找到解決辦法。
察類、求故、明理、尋道,是一種很常見的大明道學士的思維方式。
他說的對立與統一,對於大明的道學士而言,有些難以理解。
那很簡單,翻譯成他們能夠聽得懂的話就可以。
沒有人,比朕,更懂翻譯!
李賢立刻恍然大悟,這原來是和有無、難易、長短、高下一樣的,資財的流動與固定,過程和結果,都是亦此亦彼的關係!
“陛下,臣明白了!”李賢俯首。
早說嘛。
於謙滿臉笑意,禮部尚書胡濙洗地的功夫,所有人都一清二楚,但其實陛下自己何嚐不懂這些呢?
是胡濙需要陛下,而不是陛下需要胡濙啊!
朱祁鈺看著李賢恍若大悟的模樣,滿是懷疑,為什麼俗字俗文他聽不懂,翻譯翻譯,他就聽懂了呢?
李賢眉頭緊鎖的問道:“陛下,那是不是可以想辦法,讓這些勢要商賈安於現狀呢?”
“臣的意思是,截斷他們的資財的流動,讓他們安穩一些。”
李賢說的意思其實在仕林中也有。
仕林中有一種非常仁慈的幻想,那就是勢要商賈會食租之後,安於現狀,然後走向衰弱。
古今中外不乏這樣想法的人,比如著名經濟學家凱恩斯,就有個美好的願景,那就是食肉者安靜去死。
就是期待著勢要豪右、巨商富賈,自己收起來獠牙,貓自己給自己係上鈴鐺,還要把鋒利的爪子剪了,讓他們把獠牙撬掉。
比如那種各種宣揚美好的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