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再次蒞臨了他不太忠誠的南衙。
而這一次,朱祁鈺的入城依舊是從金川門入,至鍾鼓樓轉道過大功坊入皇宮,在奉天殿,接見了應天巡撫李賢、魏國公徐承宗、以及南京六部尚書。
還有那個久違蒙麵敲響登聞鼓的李燧。
李燧在南衙做的很不錯,並沒有被奢侈生活所腐化。
相比較遍地都是奇功牌的陝西行都司,南衙的拿牌子的機會就少了許多。
在好一頓折騰之後,朱祁鈺並未在皇宮下榻,而是出朝陽門至鍾山,在天地壇下祭祀了明太祖朱元璋之後,在外城過神樂仙都,至三山門外,莫愁湖畔。
大明皇宮年久失修,早就跟鬼城無二,朱祁鈺也未曾下旨修繕皇宮,這次南巡,朱祁鈺住的是南湖別苑。
這是景泰四年,朱祁鈺眼看著他高樓起,眼看著他宴賓客,眼看著他山塌了。
堆煤場煤山崩塌,埋葬了無數投機客,朱祁鈺也得到了南湖別苑。
徐承宗很有心。
陛下在北衙的時候都不住皇宮,到了南衙,陛下顯然也不會住皇宮。
南湖別苑是內帑產業,占地八百畝,大樹參天,竹影婆娑,蒼涼廓落,古樸清幽,十分別致。
羨魚檻、三星橋、涵玉亭、清鈴廊、鶴林堂等等堂舍,可謂是一塵不染。
“又回來了。”朱祁鈺伸了個懶腰,看著冉思娘滿是笑意。
上一次來的時候,冉思娘還是作為京營征伐貴州的戰利品。
興安和小黃門耳語了幾聲,俯首說道:“陛下,楊指揮請求覲見。”
“宣。”
楊翰,大明南衙鎮撫司指揮使,天子緹騎,大同府深入虜營六人之一,大明墩台遠侯都尉。
假鈔之事,就是楊翰作為法司稽查出的大案。
之前朱祁鈺在行宮時,有人又炒作方孝孺的案子,朱祁鈺派楊翰清查,這顯然是查利索了,回來複命。
“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楊翰恭恭敬敬的行禮。
朱祁鈺打量了一下楊翰,這個精壯的漢子,在南衙並沒有養尊處優,反而眉宇間多了幾分銳利。
相比較草原,這南衙戰場,並不比在草原上輕鬆。
“朕安,平身。”
楊翰將自己收集到的情況寫了份奏疏遞給了興安說道:“陛下,土木天變日久,大明承平之態日顯。”
“一些文人開始結伴出遊,結社會友。”
“大約有九例文社參與了方孝孺祭祀事。”
朱祁鈺拿過了奏疏,仔細看了起來。
西湖詩社,在永樂初年組建,由翰林檢討王洪組建,王洪以詩酒為興,聚於社、樂於詩,故無孤悶客,以社為名的宴遊賦詩集會,漸漸成了氣候。
耆德會,始於宣德八年,或張燕家園,或攜檻湖上,歡洽歌詠,社集耆老有郎子貞、蔣廷暉、孔希德、項伯藏、孫適、郭文敏、鄧林、姚肇等,以致仕官員,鄉紳賢達、耆老德輩為主。
湖樓詩社,由聶大年組建,此人正統年間被察舉為仁和訓導,至正統十四年升任仁和縣教諭,雅集宴遊,創刊著書,有湖樓學派之稱。
這些個讀書人聚集在一起,喝點馬尿,難免要指斥時事,這說著說著,幾個詩社一合計,這方孝孺案都過了這麼久,是不是該給方孝孺祭祀下?
這九個詩社成立或早或晚,最早的能數到元朝時候,也是大明止投獻風力的始作俑者。
朱祁鈺沒收拾他們,他們倒自己找上門來了。
“這是給人當槍使了呀。”朱祁鈺收起了奏疏遞給了興安。
幾個酸腐文人哪來的錢雅集宴遊?每次集會都是鶯歌燕舞,哪次不請些名角唱曲、不請清倌兒伺候、不請些娼妓暖床?
這花銷,哪裏是幾個酸腐文人能擔得起的?
這幾個詩社,不過是擺在台麵上的小醜罷了,就是個替罪羔羊,陛下要是查起來,怪罪下來,是這些文人狷囂!
這些替罪羊們,大談風骨,再談三綱五常大義,非議朝政,被人賣了尤不自知,或許知道,卻心甘情願。
朱祁鈺要找的是背後的人。
楊翰再拿出一份奏疏說道:“仁合夏氏,夏時正。乃是繼任的兩浙海商商總,這九間詩社,都是這人資助。”
這件事本身很難查,但是楊翰的夫人黃豔娘本身就是江南名角出身,這人脈任在,稍微打聽了下,便問出來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夏時正做的再隱蔽,隻要緹騎想查,那總有蛛絲馬跡能把他們揪出來。
“繼任商總?”朱祁鈺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