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鬆江府別苑的長桌會議廳內,沒有一個人知道唐興去了哪裏,這位三皇子他外公,是皇親國戚,而且操舟的技藝極好,一艘單桅飛翼船,想去哪,就去哪兒。
除了陛下,誰能管得住?
這正說著話,小黃門就稟報唐興到了。
唐興就從門外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行禮,聲音略微有些嘶啞的說道:“臣來了!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
“去做甚了?”朱祁鈺沒有讓唐興免禮,而是平靜的問道。
他已經在考慮,是不是把唐興扔回京師了。
唐興的眼睛都是血絲,而且嘴巴有些幹裂,麵聖是要沐浴更衣的,唐興雖然沐浴了,但仍然疲態盡顯。
“前日,臣出海去,尋思著給陛下捕條旗魚,這魚沒抓到,剛好看到了一窩倭寇,就放了信鴿,臣跟著這窩倭寇,跟著水師去了趟兒,這剛上岸,就聽說陛下要臣來參加鹽鐵會議,這就匆匆趕來。”
“見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唐興趕忙解釋道。
他也是上岸後得到了消息,要參加禦前會議,否則斷然不會出海,他知道自己這女婿,就愛好一口魚,之前還因為鹹魚幹被於少保勸諫過一次。
這溜須拍馬,不就講究一個投其所好嗎?
朱祁鈺一愣,說道:“朕甚安,唐愛卿平身,這海上風大浪急,愛卿辛苦了,坐,坐坐坐,快坐下歇歇。”
“平倭戰果如何?”
唐興站起身來,滿是笑容的說道:“有倭寇二十七人,海盜一百四十餘人,三條船,嘿嘿,一網打盡。”
唐興伸出一隻手,用力一握,表示真的一網打盡了。
唐興落座後,又接著說道:“對了,臣還抓到了陛下要的那個商賈,就是橫潦涇蔡家浜段疏浚的葉衷行。”
“這家夥也是倒黴,剛出海就被倭寇給抓了,看他綾羅綢緞,以為抓了條大魚,結果卻是窮的榨不出什麼油水來。”
朱祁鈺不住的點頭,非常滿意的說道:“好好好,人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這長桌會議廳內,氣氛變得融洽了許多,陛下的心情因為唐指揮平倭事,變得極好了起來。
陛下對殿前失儀,有著極其靈活的道德標準。
你去胡吃海喝花天酒地耽誤了禦前會議,那基本上就是送煤鐵廠煤井司挖煤的下場,你若是去平倭了,那不僅沒有責罰,還有稱讚。
唐興有個很神奇的被動技能,那就是發現倭寇。
在兗州府外的驛站,在密州市舶司,在琉球,唐興都能及時準確的發現倭寇。
你說他運氣好吧,他總碰到倭寇,你說他運氣不好吧,他總碰到倭寇。
隻能說,唐興和倭寇有著不解之緣。
朱祁鈺知道自己不是給唐興自由過了火,而是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唐興依舊在為大明竭力盡忠。
魏國公徐承宗、文安侯大明少保於謙、鬆江巡撫李賓言、鬆江府尹陳宗卿、番都指揮馬雲、內承運庫太監林繡、戶部郎中王祜、工部右侍郎馬鞍廠總辦王巹[jǐn]、鬆江府造船廠總辦雷俊泰等人參加了這次的鹽鐵會議。
“眼下大明因為流通貨幣緊缺造成了冬序,朕在京師之時,已經進行了諸多布置,但是眼下冬序之害,愈演愈烈,朕此番再開鹽鐵會議,旨在解決大明流動貨幣緊缺造成的冬序。”朱祁鈺開門見山,說明了會議的主題。
群臣小聲的竊竊私語。
“冬序是大明處於一種相對過剩和絕對匱乏的疊加狀態。”朱祁鈺首先拋出了一句話,就把群臣給弄的雲裏霧裏。
這其實就是對立與統一的辯證關係的表達,朱祁鈺不止一次使用這種話術,在坐的都是大明人中龍鳳,但是一時間還是有些迷惑。
鴻臚寺卿馬歡首先表達了疑惑問道:“什麼叫相對過剩和絕對匱乏的疊加狀態?”
朱祁鈺既然要開這個鹽鐵會議,自然做了充足的準備,他開口說道:“去年冬天很冷,西山民窯的一個窯民失業了。”
“他的兒子問他,為什麼不燒爐子呢?這位窯民說:因為家裏沒有煤了。”
“兒子又問:為什麼沒有煤了,父親不是挖煤的嗎?這位窯民說:家裏沒錢了,我也失業了。”
“兒子又問:為什麼失業了?父親回答說:因為煤太多了。”